李纲忽然道：“要是做不到……”
柳文岳笑了：“怎么会做不到呢，世界是螺旋上升的！况且，世人皆知，好的是皇帝，坏的是大臣，无非以前是口号，现在是真的罢了！”
“嘶……”
李纲倒吸一口凉气。
你要这么……
你要这么……
才！
简直是才一样的顶层设计！
“群臣，大抵是不会同意的吧？”李纲想了想，又道。
“当然，谁能放弃到手的权利呢！”柳文岳又笑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动人权利，那更是刨人祖坟！
“只要皇帝想做，还能做不到？还不提，现在是打出来的武皇帝！就算是大臣想拒绝，可谁真的敢反抗？”柳文岳阴恻恻的开口：“现在就是给皇帝一个选择，一个是走新道路，立大志向！
另一个就是走老路。
继续玩稳固皇位，继续玩祥瑞，证明自己君权神授！
继续某个子孙，某个朝代，李唐皇族被杀九族的路！
你要是皇帝，你怎么选？”
祥瑞……
这个是真扯淡！
官员知道祥瑞是假的！
皇帝知道祥瑞是假的！
官员知道皇帝知道祥瑞是假的！
皇帝知道官员知道皇帝知道祥瑞是假的！
可还是有祥瑞献上！
而且，祥瑞还是能从皇帝手上换取升职加薪！
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君权神授，进而维护皇位的稳固！
“嘶……”李承乾听着对话，只觉得脑子乱哄哄的，立刻追问道：“太白兄，照你这么弄……那皇位……皇帝的神圣性不就没了？”
成和柳文岳接触，他吸收了不少的新词汇。
“皇帝有什么神圣性？是能白日飞升，还能是撒豆成兵？不都是营造出来的嘛！再，自从司马家那一刀下去，皇帝的神圣性早就没了！皇帝是人，会死！只是没人愿意叫破罢了！
现在无非就是二选一，皇帝到底是要保持自己的逼格，等着某被诛九族，最后断了香火，还是主动从神位走下来，让自家王朝千秋万载？
不客气的，除了剥掉皇帝的新衣之外，别的对皇帝本人、对皇权有影响吗？”
“不对……肯定是哪里不对……这么做……”李承乾喃喃着：“皇权，皇权……对！对皇权有很大的影响！照你这么做，对皇权伤害很大！剥离神圣性之后，人们就不怕了！就……大家都能当皇帝！就……”
“懂！
你的意思就是，皇帝失去神圣性，那人人都会有当皇帝的野望？
呵。
你就是读书读傻了，那些门阀士族、那些高官，那些勋贵……谁还真的没有对皇位的野心？大家都读过书，都知道皇帝不是神！那为什么，你是皇帝，我是大臣？
为什么我当不了皇帝？
无非是无人宣之于口而已！
就算是保持皇帝的神圣性，所谓的皇权，别看口号喊得震响，什么‘溥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实际上，看看历史上的皇帝，多少令不出紫荆城？所谓的皇权，能影响的也就是长安城，也就那几间屋子，几间宫殿！
其实，一切都没有变！
丢到神圣性，皇帝依旧不缺吃不缺喝，日子过的比下所有人都好！
甚至，让臣子与百姓博弈，皇帝当裁判，又何尝不是重新塑造一种神圣性？
真正的区别是……
以前，皇帝把自己当成孤家寡人，要防着下所有人！
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他和百姓站在一起！他只要防着官员就行了！
他不停的杀贪官污吏，百姓是会骂皇帝，还是会拍手叫好？
反倒是官员们要变得心翼翼，他们失去了万民伞，失去了青大老爷的称谓！
你，皇帝失去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失去，但是得到了千秋万载的传承！你要是皇帝，你你干不干？无非是危险一代人，等到大家都接受这个权利划分，以后的太子哪怕是傻子，哪怕不懂什么帝王术，不会玩儿平衡，也不会改朝换代！你就这个诱惑大不大！”
李承乾稍微代入一下……
嘶……
甚至。
他开始思考……
皇帝，为什么要称孤道寡？
皇帝为什么会是孤家寡人？
皇帝，怎么会站在所有人对立面！
是谁注入的这个设定？
太白兄之前过，三角形最稳固！
皇帝、朝臣、百姓……这不就是现实的三角形嘛！
皇帝明明可以压迫朝臣，让朝臣去压迫百姓，再当正义使者，站在百姓的立场，干掉‘坏官吏’，拿到利益的同时，还让百姓感恩戴德！
这……
嘶……
李承乾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复而如同盯着绝世珍宝一般，盯着柳文岳，打趣道：“太白兄，还记得刚见面时，你还什么皇帝存在没有意义，你看，意义这不就找到了嘛！”
“无非是没办法的办法而已！”
柳文岳叹息一声。
人，想要打倒自己思想之艰难……
几千年来，我们习惯了集权！
所以，皇帝存在有其历史价值！
自己的想法，大概是眼下最优解！
以后嘛……
等到真的破灭了皇帝的神圣性，人民真的有空思考权利的来源和使用，就会平静的选择换一个头！
蛇无头不行！
这个头不行，那就换一个头！
以没有战争，没有伤亡的方式，换一个头！
甚至，谁想永远当这个头，想要阴谋成为头，都会被同仇敌忾的打倒！
那才是新世界！
李承乾内心欣喜无比，恨不得长啸几声……
李太白承认了皇帝存在的合理性！
自己硬生生把一个反李唐的人，掰回正道！
骄傲！
何止骄傲！
李纲眼睑微敛，眸子里精光流转。
心头如地震一般。
今日之论出去，怕是会让无数官吏恐惧！
甚至想杀人！
太毒了……
这个制度，是要改变千百年朝臣相处制度！
关键是，可行性很高！
透过帷裳，看着马夫认真的赶着马车，看着马车两侧谨慎行走，盯着周围风吹草动的侍卫……
如今，只是看皇帝有没有那个大毅力！
看他敢不敢用这一套另类的制度！
谁都知道，朝堂覆灭之后，大臣能活，皇族都得死！
可每次有机会当皇帝的时候，还不是无数人汹涌而上？
李世民会赌吗？
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还是萧规曹随，起码让李唐舒舒服服过上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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