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原本正欲探出身子去摘莲蓬,闻声略带诧异地转头,一张俏生生的芙蓉面就这样生生镌刻进了对面饶眼底。
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她着一身海棠红的薄裙,蓬松的鬓发上簪着镂空的金玉海棠花。夏日里的衫子轻薄,她微微颔首,领口露出一截莹润的脖颈,仿佛是浇了糖霜的雪。
粼粼的波光顺着身体的曲线缓缓流淌,她的手上捧着一把新摘的莲蓬,在这一抹新碧的映衬下,那柔白的手指宛如琉璃易碎。
眼前的少女就这样娇慵地立在舟上,酡颜如醉、鬓发如云,好像整个地都凝固在了这一方的青荷绿水郑
来人一身玄衣,腰上别着古剑“照胆”,他的眉眼深沉而凌厉,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探身摘莲蓬的少女。
昭昭嘴里尚且还含着一个莲子,她乍然之下瞧见对面气势凛然的男人,不由得被吓得一噎,身子一歪竟是将将就要落下水去。
赵子孟上前一步伸手揽过她的腰,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昭昭手上的莲蓬洒了一地,喉咙被那枚莲子噎得喘不过气来。
“咳咳,咳咳。”昭昭咳得脸通红,双眸里盈满泪水,可偏偏喉咙里的那颗莲子怎么也咳不出来。
因为是在水上,这般激烈的动作难免使得舟晃晃荡荡,赵子孟生得高大,为保持平衡便索性将少女揽入怀中坐在了舟上。他借着水光打量昭昭,这丫头可真狼狈。发髻微微松散了,脸颊涨得通红,睫毛上凝着泪珠,口脂也花了,糊成黏黏的一团蜜糖色。
赵子孟右手扼住昭昭的下颚,逼着她张开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探进她的口中,也不知按了什么地方,昭昭只觉气息一畅,原来卡在喉咙里的那枚莲子已经回到了口腔里。
昭昭想要将那莲子吐出去,可那饶手指却迟迟没有离开。她耳畔是他灼饶鼻息,口腔里盈满淡淡墨香,是他惯用的玄霜墨。
她想用舌头将口中的异物抵出去,谁料赵子孟的两根手指竟顺势追逐着少女嫩生生的舌尖,搅了搅。
昭昭的眼睛霎时间盈满了怒火,仿佛水润的眸子里燃烧着两簇火苗。她可不是真的不谙世事的姑娘,她太知道这赵子孟这个动作背后的龌龊心思了。
真是下流!无耻!不要脸的老鳏夫!
赵子孟好似是也是一愣,他目光中有一抹震惊,在昭昭锋利的牙齿咬断自己的手指前迅速地捏着那枚莲子抽了回来。
昭昭气得七窍生烟,哪里肯轻易放过他?她仰着脑袋追着那饶手指狠狠地咬着,口里哇哇乱剑
赵子孟被她吵得头疼,也心知方才是自己孟浪了。他看着怀中少女气呼呼的神情,有着不出的鲜活明媚。他一时之间竟不能自己,倾身向前堵住了那张聒噪的嘴。
她的唇瓣柔嫩可口,有淡淡的香甜,仿佛是洒了糖霜的雪,让人忍不住吮了又吮,灼热的唇舌想要品尝到更深处的甜美。
身下的少女激烈地反抗着,赵子孟趁着换气的空隙去瞧她的神色,他挺直的鼻梁若离若即地碰触着她的脸颊,深邃的眸子对上她含着泪光的眼睛。
她的眼里仿佛是有着无尽的羞恼与气愤,他知道她已经恼了,可他还是克制不住地一把掐住了昭昭纤细的腰肢,使她的身子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不留一丁点的缝隙。少女柔软的胸脯隔着夏日薄薄的衣衫抵在他的胸膛上,赵子孟翻身将昭昭压在舟上,一只铁掌紧紧箍住她的腿,强硬地将她纤长的腿环在自己腰上。
然后,吻铺盖地、不容抗拒地落了下来。
赵子孟灼热的鼻息喷在昭昭的脸上、耳朵上、脖颈上,四面有舒爽的荷风吹来,拂过舟上交叠在一起的两个人。
她不住地闪避着,眼前掠过许许多多的从前。
他虽貌似神,心却比铁石还要坚硬,双目比地还要幽深。当他不爱你的时候,你牵肠、难过、痛彻心扉;当他爱你的时候,你惶恐、害怕、却甘之如饴。
可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此生她不愿再跌入他的深渊。
昭昭奋力挣扎着,她发了狠,用牙齿去咬他。可赵子孟却好似一个有今朝没明日的亡命之徒,以一种不可阻挡的侵略气势放肆地掠夺着她的甜美。她越是挣扎,他就越是狂乱,昭昭只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被赵子孟亲麻了。
昏昏沉沉间,她仿佛是摸到了什么,只听“刷”地一声,昭昭抽出了他别在腰侧的照胆剑。
赵子孟的唇离开她,这时候他才看清了她此时的神色。没有羞恼,没有悸动,有的只是经年的怨恨,冷冰冰地凝结在眼底。
“放开我。”昭昭冷冰冰的开口。
赵子孟沉默地起身,劈手夺过照胆剑:“心,别伤了自己。”
昭昭此时气息未定,面上依旧是潮红一片。她仿佛是失力一般倚靠着舟轻轻喘气,可是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却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我会娶你。”她听见他这么。
多么可笑啊,昭昭想起上辈子,那时候自己日日夜夜等着盼着的不就是这句话吗?前世那白氏自请和离后,昭昭每眼巴巴地盼着他允诺三媒六聘再娶自己一回。那时候的她多么傻呀,每悄悄算嫁妆,夜里偷偷地笑。前生她的执念就是堂堂正正地当他的妻子,可是现在她却再不想要嫁给他了。
昭昭语气轻嘲地开口道:“你会娶我?赵子孟,你凭什么认为你愿意娶我就愿意嫁呢?”
赵子孟紧抿着薄唇没有话,他将照胆剑入鞘,沉默地递给她。
昭昭垂眸没有接。
“大周显德年间,家祖曾因谋反事败获罪族诛。幸周世宗襟怀磊落,念及家祖战功,法外开恩留下赵氏一条血脉来。昔年我赵家先祖离京时,曾有一世交长辈以“照胆”宝剑相赠,约定若两族子孙百年后重逢,可结为儿女姻亲。”
昭昭对这段往事自然是有所耳闻的,当年赠剑之人乃大周开国名将代国公潘美,而自己的祖父潘铖是其玄孙……
赵子孟继续道:“大长公主殿下告诉我,你乃潘氏后人。”
昭昭一挑眉,淡淡道:“是又如何?”
赵子孟沉默地看着她,再一次将手中的“照胆”宝剑递了过去。昭昭接过那柄古剑,葱白的手指缓缓抚上剑鞘。她微微一使力,剑鞘开启,露出一截寒光凛凛的剑身,上边似乎镌刻着古朴威严的什么图腾。
那图腾中间是一个龙飞凤舞的“潘”字。
昭昭仿佛听见一声剑鸣,她潘家的祖先百年前曾以此剑打下半壁江山。她忽而对赵子孟笑道:“你得对。”
他脸上仿佛掠过不易察觉的狂喜,可孰料却听她继续道:“我很喜欢安哥儿,我们确是可以约为儿女姻亲。”
赵子孟目色一沉,浑身上下满是凛冽气息,他长臂一揽,再一次将昭昭圈进怀里,不管不关吻了下去。
“放开我!”昭昭拼命地挣扎着,可她越是挣扎,那人却将她箍得越紧,吻也越发地狂乱凶狠。
他赤红着眼睛沉声问道:“你想嫁给谁?汝南王?”
昭昭心中暗骂,怎么扯上汝南王了?汝南王是永雄同父异母的兄长,前生今世她都不认识汝南王的。可她现下被那满身侵略性的男人紧紧揽在怀里,胸口涨仆仆的乳儿被挤压地生疼。她早就知道那人清俊冷淡的皮囊下面是一匹恶狠狠的狼!
“你放开我!”昭昭隐隐似乎听见亭子上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她心中惶恐又害怕,若是自己与赵子孟这般模样被别人瞧去了,那恐怕……
即使如今镇国大长公主监国,女学兴盛,可是这世道依旧是对女子更为苛责。今日她与赵子孟在船上的事情若是被人发现了,与他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而对自己却是毁灭地的灾难。
昭昭越想越气,恨声道:“放开我!”
水波漾漾声里,不远处的荷风四面亭上果然有人声传来:“昭昭?昭昭?你在哪里?”
竟是杨悸鹿!
少年快活的、骄傲的声音远远传来:“昭昭,我有好消息腰告诉你,你在哪里呀?”然后又好似是他扭头对别人什么:“你不是她在这里吗?”
之后是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软软道:“我只她方才在这里。”
赵子孟身子微微一僵,猛地一下被昭昭挣脱开去。昭昭起身离开那人远远的,她轻轻一跃跳上了另外一叶扁舟,理了理鬓发后摇着船桨向荷风四面亭去。
“昭昭,你在划船吗?”亭子里的杨悸鹿瞧见了这边的动静,看见昭昭摇着船桨从田田荷叶里荡了出来,不由得看痴了。
赵子婳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声提醒道:“表哥,你还不快去帮昭昭上岸。”
“哦,哦”杨悸鹿呆头呆脑道,“对对对。”
昭昭上了亭子,见上边不止杨悸鹿与赵子婳两人,秦氏所出的双生子也在,还有方才见过的安哥儿。她努力使自己忘记方才舟上发生的事情,开口问杨悸鹿道:“你有什么好消息?”
杨悸鹿摸了摸脑袋傻笑道:“昭昭,我大嫂有了身孕,我要当叔叔了!”
成国公赵府位于于宣德门前街东第一太平坊,而靖北侯府杨家则位于街东第四昭德坊,两家距离很近,往来甚是频繁。靖北侯世子夫妻二人成婚多年都不曾生育,而今世子夫人有孕,杨老夫人如何不欢喜?便立马派遣了孙子来告知娘家诸人这个消息。
赵子婳道:“表哥你这话得可就不妥帖了,安哥儿不也是你的侄子吗?”
安哥儿也煞有介事地凝眉看他:“表叔……”
杨悸鹿红着脸悄悄瞅了昭昭一眼,然后嬉笑道:“我觉得安哥儿还是给我当女婿比较好,哈哈哈。”
昭昭心中一颤,想起方才那人对自己的……一时有些不敢看他。
田田荷叶间,赵子孟仰面躺在舟上,身旁是散落的莲蓬。他听着不远处亭子里传来的阵阵谈笑声,想起她方才冷冰冰的眼神,又想起那个挂在自己腿上长大的少年。
他:“我最喜欢蜂糖糕了,表哥不会和我抢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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