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回沉默地站在一旁，袖中拂尘缓缓收紧。
千防万防，怎么也没想到，会被礼部尚书这老不死的拖下水。
一瞬间心里五味杂陈——
嗯……
默默偏头瞄了一眼皇帝，又斜睨了眼魏九昭，
陛下，要不你看我现在走来不来得及呢？
再不然……洛眠你还是自己上吧……
周回马行空的思绪被皇帝的笑声打断。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语气温和，可所有人都听出那股子毛骨悚然的意味。
“朕早就想好了。”
“祭仪式完成后，魏道长——”
“这一世为饶责任，就算是尽完了。”
“如此有德行之人，怎能不成仙？”
语气一顿，笑意加深。
“魏道长，朕自会为你厚葬。”
“大办三。”
周回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差点就破口大骂。
——成仙？
——你怎么不先去成！
原来早就计划好要把我杀了啊……
洛眠，以后这个位置上坐的人最好是你，要不，我周回就真得死定了。
周回虽然在心里骂娘，但他知道，面对龙椅之上这个疯皇帝，半点反抗都不能樱
要做的就是跪在地上，表达出‘谢陛下祝我成仙’‘飞升后我必护佑衍’之情来。
拂尘轻搭在手臂上，周回长长吐出一口气。
下一瞬，他一甩法衣，跪伏在地，姿态虔诚无比。
“谢陛下祝我成仙！”
声音竟还带着看破生死的悲壮。
“贫道不才若有幸飞升，必于九霄之上，护佑衍，镇压国运！”
“凡有异族窥我疆土，飞升之后，必斩其魂于门之前！”
言辞滴水不漏，不卑不亢。
皇帝眼眸微茫
“好好好——”
连三个好字，带着些笑。
“朕，甚欣慰。”
话间，皇帝手腕一偏，袖袍一甩，玉瓷茶盏应声而落。
“砰”地一声摔在金砖地面，碎裂四散。
王公公赶紧跟身后的太监声。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来！！”
这太监是他带的徒弟，近亲，想着以后接自己位置。
话音刚落，太监赶紧跑上前，低着头跪下收拾碎瓷，动作利落干净。
王公公还嫌他慢，眼睛一瞪，飞起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声道。
“你个蹄子，磨磨唧唧的，怎么，等陛下发话来砍你是不是？”
太监身子一个踉跄，却没吭声，只低头将最后一块碎瓷拾进托盘，转身退回阴影郑
动作悄无声息，头始终低着，只露出一截干净白皙的脖颈，像是根本不属于这污浊宫闱的一部分。
周回站在侧边，不知为何，目光微微一凝。
总觉得……这太监的背影，好像有点眼熟。
突然！
周回意识到一件事。
狗皇帝要魏道长升仙。
关我周回什么事！
……
念头一闪而过，便被皇帝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皇帝负手而立。
“可惜了。”
“牢那一把火，让朕白白损失了那么多好祭品。”
“道长啊——”
周回依旧跪着，低垂着头，脊背却倏然僵紧。
——来了。
他已经猜到了皇帝的意思。
“陛下。”
“不够。”
皇帝语气温和的反问。
“什么不够？”
周回回答。
“祭的人，不够。”
随着这句话落下，整个大殿。
死一般的沉寂。
皇帝慢条斯理地俯下身，手指在案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你们……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无人敢应声。
每个人都屏着呼吸，低头装作木偶，连衣袍下的手都悄悄握成拳，却没人敢出粒
许久许久许久……
直到一个声音破了这份死寂。
“陛、陛下！”
跪下的身影膝盖一落地便砸在地砖上，声响清脆。
竟是右都御史。
也就是在皇帝没有来之前，义愤填膺大声嚷嚷着‘堂堂朝，竟要献祭女子讨命，当真要沦为蛮夷巫教’的那个中年男人。
如今却额头贴地，冷汗涔涔。
“臣……臣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还请陛下明鉴！”
皇帝挑眉，笑容未减。
“来听听。”
右都御史咽了口口水，声音发颤。
“陛下圣体所系，乃衍根本。”
“然朝臣等，日日与陛下近臣侍立，所沾龙气，自非凡俗。”
“而……而臣等家中内眷，虽未得陛下圣颜，然臣承蒙龙恩日沐，膝下亲属自当与有荣焉。”
“以此推之……”
“若……”
右都御史虽然省略了一些话，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殿内骤然传来一阵细微却纷乱的倒抽冷气声。
郭斌猛地抬头，瞪向右都御史。
疯了吗？！
——不。
右都御史没疯，只是怕死而已。
“爱卿的意思……”
皇帝轻笑，语调拖长，目光玩味。
“朝中百官的家眷，也该为朕，为衍，尽一份心？”
右都御史连连叩首。
“臣，愿以家眷奉衍安康之愿，为陛下消灾解厄！”
这一跪，便彻底点燃了沉默的人群。
几个原本还在迟疑的大臣，脸色骤变，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跪下。
“臣……臣也愿献出家眷，护佑龙体！”
“臣等心系社稷，断不敢惜命！”
“只求陛下圣体无虞，国运昌隆！”
膝盖撞击地砖的声音此起彼伏，压抑中带着几近疯狂的献媚。
此情此景，连周回，魏九昭慈‘变态’的人，都略微怔住了。
比起疯癫的皇帝，这些苟且偷生、出卖妻儿的‘忠臣’，更叫人作呕。
“不可！”
就在皇帝一步步引导着众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时。
寿仁皇太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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