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是个普通又顽强的女孩，普通的、不被期待地出生，睡着牛棚长大，在父母心情好时或许会好过一点，得到一碗干干净净带着青材白粥。
她没上过学，家里也根本不会让她上学，他们认为学了知识、看了书的女孩会变坏，心思会变野，就像几年前那个从村里跑出去一去不返的姑娘一样。
阿丽就这么懵懵懂懂地长大，每最大的苦恼不过是希望能见到明的太阳和陪她吃饭睡觉的牛。
直到有一，在她12岁身上突然出现了血腥味开始，阿丽以为自己是要死了，所以安安静静躺在草棚里的她没去放牛。
带着咒骂过来的女人在看见她时眼神由怒转喜，嘴里着‘长大了…可以…价钱’之类的话，阿丽没听清。
三，她度过了梦幻般的三。
从未正眼看过她的父母和颜悦色，阿丽吃到了从生起从没尝过的味道，妈妈告诉她这是肉，肉真的很好吃。
她狼吞虎咽，呛到了也只是死死捂住嘴，生怕肉掉出去，因为她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机会吃到这种美味，
她穿着鲜艳好看的衣服，扔掉了露着脚趾的布鞋，打扮的就像一个年画娃娃，原谅她见过最漂亮的人就是年画娃娃吧。
三一到，就像所有的梦，无论美梦还是噩梦都会醒来一样，她的梦也醒了，其实不算醒，不过是重新回到了现实而已。
从未得到过的东西就不会生出不该有的期待，这远比得到过再失去更为痛苦。
阿丽被父母用一千块卖给了一个中年男人，被带走的那，数着钱的两人在笑，阿丽没哭。
因为她不懂什么是卖掉，哦，不对，听这叫嫁人。
她嫁人了。
可什么是嫁人？
阿丽心里没这个概念，没人教她。
直到那晚上，她见到了据以后要好好伺候的一辈子的男人，阿丽第二次哭了。
第一次是在出生时，那个时候的她没有意识，第二次就是现在。
其实阿丽从来不会哭的，除非是生理性的本能让眼泪掉落，在她看来，那不是哭，只是一种本能行为。
没人疼的孩子，没有哭泣的权利。
阿丽就是这样。
之后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好的了，平平无奇的嫁人，平平无奇的怀了孕，然后痛苦万分的生下了一个孩子。
一个女孩。
一个她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被溺死的女孩，没了半条命的阿丽恍惚间以为自己并没有生下孩子，只是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跟那三的美梦不一样，这次的梦好像一辈子都不会醒。
她在骨架都没长成的年纪生下了一个孩子，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每一个都是女儿。
每一次她都活下来了。
就连村子里的老医师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大志，也就是她嫁的男人，随着她不断生出女孩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怀孕期间的每一次呵护在这之后都变本加厉地还了回去。
“为什么生不出儿子！你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是怎么笑话老子的！”
“都怪你这肚皮不争气！害老子丢尽了脸！”
“没用的东西！废物！”
在一句句咒骂中，阿丽来到了22岁，一个格外难熬的夏。
她收拾着满地狼籍，每次蹲下时腿都会止不住地发抖，然后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抓了抓头发，几根银丝掉落。
一双眼漆黑麻木。
大志又出去喝酒了，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处理完所有事情后阿丽呆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她目光触及到了院墙下的落叶。
得赶紧扫一扫，不然又要挨骂了。
她扶着腰起身，拖着扫把，沉重缓慢的步子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啪嗒”
抖个不停的手没握住，突然疼痛的腰让想捡起扫把的她动作僵在了原地。
一只白皙柔嫩的手，先一步捡起来它，然后递到了阿丽面前。
“……”
阿丽抬头，对上一张瓷白的脸。
她认得这个女孩，是隔壁家的，那个被养的很好很好却轻易不让人接近的女孩。
对方的气色和衣着都是阿丽所不曾拥有的，不过她并不在意，也没有什么羡慕啊嫉妒之类的情绪。
毕竟她已经过了憧憬的年纪。
沉默的女人接过了扫把，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落叶被归理成一堆，等待着一把火点燃。
阿丽被关在家太久了，没与人相处过的她早就忘记了怎样社交，开口应该如何话。
林轻乐也不打扰，静静站在树荫下望着女人因动作衣袖滑动下的青紫伤痕，密密麻麻，烫伤、打伤、烧伤……多的看不清原本皮肤的色彩。
阿丽扫完落叶又不知道要做什么了，不知怎的，她没回狭的屋子，而是抱腿坐在树根下，放空双眼。
她似乎在想什么，又可能什么都没想，偶尔空飞过的一只雀儿都会让她的视线追逐半。
久久无言下，一道轻的不可思议的声音响起。
“很疼吧。”
以为是幻听的阿丽回头，依旧是没什么情绪的脸，她不知道林轻乐的开口意味着什么，就像一直被困在院里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她看见林轻乐拿出了一个东西，身体在大脑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本能颤抖，刻入骨髓的畏惧。
林轻乐掌心上躺着一根红绳，上面坠着一张黄色的像是护符之类的东西，这是王大志从不离身的护身符。
前些丢了后王大志发了好一通火，家里的东西被摔得差不多，曾经在阿丽怀孕时，王大志无意中提过一嘴关于护身符的事。
“那臭算命的非老子我命有一劫，让我随身携带，我呸，他这是咒老子死呢！”
不过他还是戴上了，这么多年习惯后也就懒得摘了，没想到前两出去一趟后就丢了。
阿丽盯着它发呆，没有开口要回来的想法，她的反抗早就被生生磨灭，留下的是不会哭不会笑的一句空壳。
她就这样看着林轻乐走到落叶堆旁，手一松，护符掉进了她扫出的落叶堆里，然后——
轰。
被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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