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晨雾永远抱着的山脚下,有个叫雾隐镇的地方。镇上的房子是用面包屑和黏土砌的,屋顶盖着烤得金黄的麦秆,连石板路的缝隙里都嵌着碎糖粒。每还没亮,镇中心的面包房就会飘出暖暖的香气,那是熊婆婆在烤当的第一炉蜂蜜面包。
面包房的窗台很低,刚好够一只叫麦麦的老鼠爬上去。麦麦的皮毛不是普通的灰,而是带着点烤面包的浅棕,尾巴尖总沾着点面粉——那是它偷偷帮熊婆婆扫案板时蹭上的。它没有家,自从去年秋被风从谷仓吹到这里,就一直住在面包房的烤箱后面,听着面团发酵的“咕咕”声睡觉。
“今的酵母发得真足。”熊婆婆把胖乎乎的面团放进烤盘,她的围裙上沾着面粉,像落了层雪。麦麦趴在烤箱后面,看着面团在温暖的烤箱里慢慢鼓起,香气从缝隙里钻出来,裹着蜂蜜的甜和麦子的香,把整个面包房都泡成了甜甜的暖。
每早上,熊婆婆都会把第一炉烤好的面包放在窗台,给“路过的家伙们”留着。麦麦知道,那是给它的。它会等熊婆婆转身揉面团时,叼起一个面包溜回烤箱后面,口口地啃,面包屑掉在皮毛上,像撒了把金粉。
可最近,雾隐镇的雾变得越来越浓,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镇上的居民们——背着坚果袋的松鼠三兄弟、会用糖浆写便条的蜜蜂姐妹、还有住在糖果屋里的兔子镇长,都很少出门了。面包房的窗台渐渐空了,熊婆婆烤的面包越来越少,脸上的皱纹也像被雾打湿的纸,慢慢沉了下去。
“这样下去,面包房要关门啦。”松鼠大哥背着空空的坚果袋,站在面包房门口叹口气。它的皮毛被雾打湿,一缕缕贴在身上,“我家的松鼠们都快忘了面包的味道了。”
麦麦躲在门后,听见熊婆婆轻轻咳嗽:“雾太大,面粉运不过来,蜂蜜也快用完了。”
那夜里,麦麦躺在烤箱后面,听着外面的雾“沙沙”地打在窗户上,像有谁在外面撒沙子。它摸了摸肚子里没消化完的面包屑,突然想起谷仓里的事——那里有永远晒不干的麦子香,有堆成山的麦粒,还有装在陶罐里的蜂蜜,甜得能粘住蝴蝶的翅膀。
“也许……我能去谷仓看看?”麦麦的尾巴尖抖了抖。它不知道谷仓在哪里,只记得被风吹来的时候,好像飘过一片金色的田野,田野尽头有座高高的木房子,那就是谷仓。
它从烤箱后面钻出来,借着月光看了看面包房的钟——指针指向半夜,熊婆婆已经睡着了,打呼声像面团发酵一样均匀。麦麦叼起一块早上没吃完的面包,塞进颊囊里,又找了片干荷叶,心翼翼地裹了些案板上的面粉,这是它能想到的干粮。
推开面包房的门,浓雾立刻涌了进来,带着点湿冷的气。麦麦的爪子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沙沙”的轻响,石板缝里的糖粒被雾泡得软软的,舔一口,有淡淡的甜。它不知道该往哪走,只能跟着鼻子里残留的田野气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
雾里藏着很多声音:有蜜蜂姐妹的翅膀在花瓣上打滑的声音,有兔子镇长的拐杖敲到石头的声音,还有松鼠三兄弟在树上互相撞尾巴的声音。大家都在雾里摸索,像一群找不到方向的蚂蚁。
“你是谁?”一个细细的声音突然从旁边的草叶下钻出来。
麦麦吓了一跳,借着从雾缝里漏下来的月光,看见草叶下藏着只萤火虫,尾巴上的光很暗,像快没电的灯笼。
“我是麦麦,要去谷仓找面粉和蜂蜜。”麦麦。
萤火虫的光晃了晃:“我知道谷仓在哪!我夏的时候在那里的屋檐下做过巢,那里的麦子堆得像山,蜂蜜罐就放在窗台,晚上会映着月光发光。”它扇了扇翅膀,“但我飞不动了,雾太湿,翅膀粘在一起了。”
麦麦想了想,把颊囊里的面包吐出来一块,又用爪子沾零荷叶里的面粉,轻轻抹在萤火虫的翅膀上。面粉像层薄薄的纱,把湿气挡在了外面。萤火虫试着扇了扇翅膀,尾巴上的光亮了些:“谢谢你!我来给你带路吧。”
有了萤火虫的光,路好走多了。它们穿过一片被雾压弯了腰的三叶草,草叶上的露珠沾在麦麦的皮毛上,像挂了串珍珠;它们跳过一条溪,溪水在雾里看不见,只能听见“叮咚”的响,萤火虫的光落在水面上,碎成一片星星;它们还路过一片苹果林,树上的苹果熟了,掉在地上,发出甜甜的酒香,麦麦捡起一个的,塞进荷叶里,这是给熊婆婆的礼物。
走了很久很久,当麦麦的爪子磨得有点疼时,萤火虫突然停了下来:“看!那就是谷仓!”
麦麦抬头,只见浓雾里立着座高高的木房子,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温暖的黄,像里面藏着个太阳。它们走近了才发现,谷仓的门没关严,留着条缝,里面飘出浓浓的麦子香,比面包房的味道更纯,更暖。
“我在这里等你,”萤火虫落在谷仓门口的草叶上,“我的光快不够了,得歇会儿。”
麦麦点点头,从门缝里钻了进去。谷仓里果然堆着山似的麦粒,金黄的,饱满的,在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里,像撒了一地的金子。墙角的架子上,摆着好几个陶罐,罐口用布盖着,掀开一块布,甜甜的蜂蜜香立刻涌了出来,粘得空气都稠稠的。
麦麦想起熊婆婆皱着的眉头,想起松鼠三兄弟空空的坚果袋,突然觉得颊囊太了。它急得团团转,忽然看见墙角有个被遗忘的布袋子,大概是农夫落下的,袋子上还绣着朵麦子花。
它把布袋子拖过来,先往里面装麦粒,装得满满的,压得袋子沉甸甸的;又心翼翼地打开一个蜂蜜罐,用叶子当勺子,舀了满满两勺蜂蜜,倒进袋子的另一个夹层里——这是它刚才发现的,袋子有两层,刚好分开装;最后,它还抓了一把最饱满的麦粒,这是要留给萤火虫的,萤火虫过,它的幼虫最爱吃麦粒。
拖着沉甸甸的袋子往回走时,已经蒙蒙亮了。萤火虫的光虽然弱了些,却一直坚持在前面带路,麦麦的爪子磨出了口子,疼得厉害,可一想到面包房又能飘出香气,就觉得浑身都是劲。
快到雾隐镇时,雾突然开始散了,像被一只大手轻轻拨开。阳光从雾缝里挤出来,照在麦麦的皮毛上,把浅棕色的毛染成了金红色。它看见松鼠三兄弟站在镇口的老橡树下,伸长了脖子张望;看见蜜蜂姐妹举着糖浆罐,翅膀在阳光下闪着亮;还看见兔子镇长的拐杖,在石板路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是麦麦!”松鼠大哥第一个喊起来,尾巴竖得像面旗子。
大家围了上来,看着麦麦拖着的布袋子,眼睛都亮了。当熊婆婆被吵醒,拄着拐杖走出面包房,看见袋子里的麦粒和蜂蜜时,突然用围裙捂住了脸,肩膀轻轻抖着,围裙上的面粉被抖下来,像下了场雪花。
“今我们烤很多很多面包!”熊婆婆擦干眼睛,声音亮亮的,“烤蜂蜜面包、麦粒面包、苹果面包……还要烤个最大的,给我们的英雄!”
那的雾隐镇,飘着从来没有过的香气。面包房的烟囱里冒出的烟,在阳光里变成了金色,像一条会飞的面包;镇上的居民们围着面包房,手里捧着热乎乎的面包,笑声把最后一点雾都吓跑了;麦麦坐在熊婆婆的肩膀上,啃着专门为它做的面包,面包里夹着最甜的蜂蜜,还有一颗烤得香香的麦粒。
萤火虫趴在麦麦的尾巴上,尾巴尖的光亮闪闪的,像颗永远不会灭的星星。它悄悄对麦麦:“其实谷仓里的蜂蜜,是去年夏蜜蜂姐妹送过去的;麦粒是松鼠三兄弟帮忙收的;连那个布袋子,都是兔子镇长缝的,他总有一会用到。”
麦麦愣住了,然后突然笑了。它看着镇上的大家,看着冒着热气的面包,看着阳光里飞舞的灰尘,突然明白,雾隐镇的香气从来不是靠谁一个人,而是像揉面团一样,把每个饶心意揉在一起,才能发成最软、最暖的样子。
从那以后,麦麦有了真正的家——面包房窗台上的一个木箱,里面铺着熊婆婆做面包剩下的黄油纸,软乎乎的,像躺在云朵里。每早上,它还是会帮熊婆婆扫案板,只是不再偷偷摸摸,而是站在案板上,用爪子把面粉扫成整齐的堆。
雾偶尔还会来,但再也没浓到挡住路。因为镇上的居民们知道,只要大家的心像面包房的烤箱一样暖,像揉在一起的面团一样亲,再大的雾,也会被香气和笑声赶走的。而那只浅棕色的老鼠,总在面包的香气里,用尾巴尖沾起一点面粉,在阳光里画出的、甜甜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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