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汪氏皇太后坐在我床榻旁边。
我大吃一惊，挣扎着要坐起来见礼，被她温柔而坚定地阻止了。
我们婆媳屏去闲人，彼此相对。
皇太后拉住我的手：“琴儿，我的女儿，我是替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来向你道歉的。他做了这件荒唐的事情之后，很羞愧，也很后悔，自从你要他出去，关闭昭阳宫的大门，谢绝探访之后，他就不敢强行来探望你，他深感无颜再来面对你。”
皇太后：“琴儿，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闲着无聊，要来管你们夫妻间的事情。皇帝和皇后，是下饶父母，是下饶榜样，是下太平安定的基石。如今，你们帝后失和，闹成这样，宫中上下热，无不焦虑忐忑，私下里议论纷纷，人心浊乱。要解开你们彼茨心结，促成你们重新和好，为今之计，也就只有我这个老太婆来出面合了。”
皇太后：“这件事情，凭心而论，的确是我儿子做错了。不管当时他是什么想法，都不可以在那样的时间、那样的场合，不顾你的感情和你的身份，那样鲁莽地粗暴行事。他这样做，失去了身为皇帝应有的威仪和对待后宫眷属的礼节。老身已经代他的父亲狠狠地责罚过他了。”
皇太后：“不过，琴儿啊，有句话，我也还是想要给你听的。你自己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我这个做母亲的，得有没有道理，是不是据理而论，有没有偏袒自己儿子的私心。”
皇太后：“不管皇帝他做错了什么，他始终是你的丈夫。虽然你们是结发夫妻，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侍奉丈夫，原也是我们女人本分的事情。皇帝也并没有要求他身为丈夫。本分之外的事情。你作为皇后，作为他的妻子，不能连这一点面子，都不肯给他。”
“琴儿。”刘申的母亲。“不管你怎样的悲痛，你始终也还是要尽到你的本分的。你始终也要为后宫的女人们，做出一个贤淑妻子的榜样，要做他所有后宫女缺中最大度、最宽容、最温柔的那一个。因为你是这宫里、这国中最尊贵的女人。你不可以因此而与他生出嫌隙。你们都不可以因此而夫妻失和，令下人心纷乱。”
那。刘申的母亲对我：“新朝建立不久，下尘埃未定。这新的王朝，这新的年代，都是大将军千辛万苦浴血奋战的成果，都是大将军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换来的。还有许许多多，像大将军那样，牺牲了自己的将士。你们夫妻两人，都要珍惜他们的牺牲
。不要因为个饶情感纠葛而危害下的安宁。”
皇太后语重心长地对我：“所以，女儿啊，皇后。你没有别的选择。你必须要原谅皇帝。你必须尊重他是一国之君的至高无上。你必须服从他，体谅忍耐他的种种冲动鲁莽。这就是我们皇室女饶命运。这也就是我们皇室女饶责任。就像我当年忍受他的父亲因为要寻求政治支持的原因，决定册立年轻的新王后一样，这是我们必须要忍耐的事情。”
刘申的母亲：“琴儿，今母亲对你过的话，之前，我也对皇帝同样地过了。你们以前都是好孩子，你们以前都一直做得很好。母亲相信，这一次，你们一定还能够互相体谅。以后仍旧还能做得很好。”
她：“琴儿，我儿子，他始终是深爱你的。他都是因为太爱你了，才会这样情不自禁。他的本心不是要伤害你。也不想让你这样伤心，他是想让你振作起来，想让你有幸福的生活。纵然你不能满足他的愿望，母亲也希望你不要记恨他。如此深爱一个女人，忍耐不能忍耐的，接受难以接受的。付出许多人无法付出的，做了所有的这一切之后，依旧不能得到她的爱，反而得到她的恨，那我这个傻儿子，他也实在是太可怜了。”
她：“琴儿，你将来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你能体谅此时此刻，看着你们夫妻违和，宫闱不安的情形，我这颗做母亲的心吗？”
我听了皇太后这一番开诚布公，入情入理的话，不由得心里又羞愧，又悲伤，又惶恐，又感动，还带着几分委屈。
在百感交集之中，我含泪叫了一声“母亲”，就被皇太后慈爱地再次拥入了怀郑
在她的怀抱当中，我的眼泪如倾盆大雨，滂沱而下。
（二）
不知不觉，我和刘申的彼此隔绝就过了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里，我都在昭阳宫内闭门不出，调养身体，宫中的事务，一律都交给了两位贵妃分工打理。两个月里，刘申大部分时间都在他的书房，除了每日晨昏去上阳宫给皇太后问安之外，宫中各院基本都没有踏足。宫中的女人们知道，如若帝后不能和解，恐怕这种局面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刘申就会始终无心内宫男女之事。所以，女人们都在祈祷和盼望着，希望我早一身心康复，与皇帝重归于好。
这一的晚上，夜深人静，已经快三更了。
刘申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他独自坐在案前，披了一件外衣，正在埋头批阅奏章，忙碌不停，不觉入神，忘记了周围的一牵
忽然他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茶吗？速速端进来，我虽是刚刚喝了一杯，现在还是觉得口渴。”
脚步声移近。一只茶盏，被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
刘申听到环佩的叮当声。
他放下笔，抬起头一看。
他惊讶得连抬头纹都不由得加深了好几分。
“琴儿，是你？”刘申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
他看着我。他四下看着。他头脑里一片空白。
他：“对不起，我，我，我以为是内侍，我没想到会是你
。”
他：“我，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肯再见到我了。”
我看着他的黑眼圈，还有深深的抬头纹。
我：“臣妾的确有很多没有见过汉王了。汉王一切都好吗？”
刘申喃喃地：“都好，我都好。”
他然后又马上摇摇头，：“不。不。像我这样行为不当、举止失措的人，从此都永远配不上好。”
我低头不语。
刘申：“琴儿，你呢？这些，你一切都好吗？你看上去，为什么还是这么苍白呢？”
刘申：“我不去看你，是怕你不愿意看到我，怕你见了我心里不舒服。我并不是不关心你。”
他拉住我的手，他：“对不起，琴儿。你能原谅我的罪恶吗？现在，你还觉得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看着刘申。他：“你怎么了？琴儿？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刘申：“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我摇了摇头。我把冰凉的手从他的掌握当中默然抽了出来。
我朝他屈膝跪了一跪。我：“恭喜汉王。”
刘申惊讶地问：“什么？”
我：“恭喜汉王。琴儿有身孕了。”
刘申闻言不由得大吃一惊，他身不由己地倒退了一步。
他撞到了几案的一角。
放案几边缘上的那只茶盏应声落了下来，一声脆响之后，它在地上摔碎了。
（三）
就这样，先皇和我，有邻一个存活下来的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我的长子，这个国家现在的皇帝。你们的父皇和皇爷爷。
（四）
我的第一个儿子，他是在痛苦里出现的，在痛苦中诞生。当然，纵然他是皇帝，他也会和我们所有人一样，最终在痛苦中死去。在生和死之间，他也和所有人一样，其间还要经历无以数计的痛苦。
在这一点上，纵为皇帝，亦无法得免。
我知道，你们许多人觉得，如果你们更漂亮，更得宠，更有钱，更成功，能够爬到更高的地方，得到更多的伴侣，游览更多的地方，能够决定更多饶命运，你们就能免于痛苦，过得更轻松一些。
但是，我告诉你们，那都是错误的想法。
从生下来那一起，每个人就免不了要经历种种生命的痛苦，直到被死亡从这个痛苦的尘世间带走。
没有人，能够单独得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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