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成武这番话，让卢从善听得心头一颤。他意识到石成武毕竟是一名海汉军将领，会在这样的谈判中使用的手段，可不只有诱饶条件，也有不留情面的武力威胁。
当然以石成武的身份而言，这种威胁可不会只停留在口头上，他是真有将其兑现的能力。
卢从善可不想成为被海汉将领惦记的对象，随即摇头否认道：“卢某断无与将军为敌的打算，否则也不会来这铜陵县与将军会面了。”
石成武笑道：“卢大人能有这样的觉悟，实乃九江黎民之幸！”
既然卢从善已经表明态度，剩下的问题无非就是具体的合作条件和实现方式了。而石成武来之前就此做了充分的准备，随即拿出了一个详细的方案，请卢从善和岳仕宗一起参详。
按照石成武的设想，拿下九江最好的方式当然是和平过渡，这就需要卢从善在海汉军抵达之前完全掌控住九江局势，让域内驻扎的明军部队撤离一线，或是提前做好投降的准备。
而九江府的驻军主要是以九江卫为主，本来以前是由南京直接管理，如今南京归了海汉，九江卫便改为位于南昌的江西都指挥使司衙门负责，那地方是整个江西地区的作战指挥中心。
但卢从善只是个知府，明军的调遣和指挥任务，他很难直接插手，随即便向石成武道明了其中的困难。
石成武倒是预估到了这样的情况，表示无碍大局，只要卢从善提供明军驻防部署和驻军将领的详细情况便可。掌握这些情报后，海汉军自会制定相应的作战方案。
当然了，如果卢从善认为带兵将领有收买策反的可能性，那也可以进行相应的尝试，但不会留出太多的缓冲时间。
卢从善道：“卢某斗胆问一下，假如九江卫的带兵将领不肯配合，石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石成武道：“若是劝降不成，那就只能力降了。具体的手段嘛，卢大人还是不知道的好。”
卢从善不敢追问，只能点头称是。
石成武接着道：“卢大人最主要的任务，是在大军抵达九江时，保证当地不要生乱。府县两级衙门与我军交接治权时，官府的银库、粮库，衙门里的各种文件，特别是户籍、地契、房契、案件卷宗、地方志等等，需保存完整，不可遗失损毁。地方上不可出现大股盗匪哄抢物资，杀人放火，抢劫钱粮之类的事件。”
这些要求听起来其实还算合理，卢从善也没有开口反驳，只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石成武道：“地方上的安定，远比军事占领更为重要，我要的是一个完整安定的九江，而不是一片毁于战争的废墟。若能助我实现这一目标，我必定保证卢大人今后的前程。”
劝服卢从善的过程，要远比石成武的预计更为容易。
这一方面是形势所迫，对方本就有了在海汉寻求出路的想法，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石成武的身份地位，的确具有足够的服力。假如是岳仕宗独自前来铜陵县与卢从善会面，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效果了，就算他们是旧识，也很难只通过一次面谈就让卢从善下定决心。
这个时候本应安排一场拉近关系的酒宴，不过双方均知时间紧迫，需在办完事之后尽快返回自己的辖区，这时候也没什么心思去考虑吃喝玩乐的事。
三人连夜商议了合作方案和后续的联络方式，一大早卢从善便告辞踏上了返回九江的行程。
石成武只给了他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在这期间他需要做好方方面面的安排，尽量将一个完整的九江交到石成武手中，哪怕他贵为九江知府，这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任务。
卢从善需要在这一个月当中协调好地方上盘根错节的关系，处理好可能会成为绊脚石的各色热，特别是他无法完全掌控的九江卫。
这支武装力量如不提前处理，等海汉大军杀到九江，就极有可能会爆发战乱。
当然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就是先通过长江航运贸易，将他自己的财产提前转移到南京。
卢从善以各种名义持有的大量不动产，估计是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现了，他能做的也就只是将金银细软之类的财物转移出去，毕竟这些东西只要装箱启阅过程隐蔽一些，就不太会惹人注意。
而且石成武那边还承诺会特事特办，为此事提供专门的渠道，让庐发行的二掌柜，卢从善的亲信程云崖负责在当地接收和保管财物，如需将财物变现购置不动产，官府也会予以协助。
石成武甚至考虑到了卢从善的庐发行树大招风，可能会受到方方面面的关注，所以还提供了更稳妥的运输手段，由南京当地驻扎的东海舰队派出人马，假扮商船船队到九江接应，然后全程护送至南京。
如果卢从善需要安排家眷先行出境，也可照此方案操作，南京那边自会有专人负责安置妥当。
关于转移家眷这方面，岳仕宗作为过来人，也给了卢从善一些建议。
像他们这样打算要投靠海汉的大明官员，转移家眷这一步必不可少，否则万一被厂卫发现端倪，那第一件事就抄家拿人，到时候全家老都会陷入危机。只要把家眷送到海汉，既交了投名状，也没了后顾之忧，就可大胆行事了。
卢从善把这话真听进去了，所以他打算等回到九江后，便安排家中老太爷先假装病倒，然后以送回老家养病的名义，把老两口先弄出九江。之后再以照顾老人，回老家省亲之类的借口，把家眷分批送走。
至于石成武承诺让海汉军全程护送，卢从善也打算不用白不用，反正海汉人要指望自己在九江配合，就得先把他的家人妥善安置，肯定会全力以赴保障他们的安全。
等到九江府平稳交接之后，不管是去南京团聚，还是将家人接回九江，那都不再是什么大问题了。
卢从善甚至在想，以自己的才干，今后在海汉混个一官半职应当不难，何必屈居于九江给人打下手，应当争取去杭州任职才是。这事岳仕宗做得，自己当然也能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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