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的空气有些沉闷，老师和学生默默僵持着。
作为达拉然的高阶魔导师、肯瑞托六人议会的一员，克尔苏加德的人缘理应是很好的。毕竟在艾泽拉斯这样一个充斥着巨龙与魔法的世界里，拥有强大力量的魔法师总是受人尊敬。然而实际上，克尔苏加德的人气并不是很高，即使是在达拉然的紫罗兰学院内部也不太受欢迎。他的专长项目是咒文魔法与通灵术，这两项科目在魔法研究中本来就属于冷门。尽管近几年来也有一些对此感兴趣的学院选择克尔苏加德作为导师，但最终都被他那孤僻、古怪的性格以及近乎残酷的学术要求“劝退”。
只有一个人是个例外。
杰森微微耸了耸肩，作为克尔苏加德唯一的学生，对于自己导师这种喜怒无常的脾气早就见怪不怪了。虽然有时候他也希望自己的老师能像安东尼达斯那样耐心且明智，但如果有一克尔苏加德真的变得温和又亲切，也不会有日后辅佐巫妖王，率领灾军团席卷四方的大巫妖了。
“看来我这只蝴蝶还没有卷起历史风暴的能力……”杰森暗地里叹道。作为一个从原有世界穿越而来的穿越者，杰森也时常担心由于自己在异世界的一些行为，会打乱这个世界原有的世界线。然而目前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这个世界的历史依然按照最原初的方向发展，不久之后眼前的这位大法师就会被排挤出达拉然，然后走上一条毁灭世界的不归路……
“那么……科斯特姆先生，让我看看你的额外作业做的如何。”克尔苏加德揉了揉太阳穴轻声，然后从身后的瓷筒里抽出一个紫金封套的卷轴。
杰森看着那个装帧精美的卷轴筒，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这是紫罗兰学院年度考耗成绩单，而这枚卷轴毫无疑问是自己的。作为一名达拉然的魔法学徒，他每年都要面对一系列的综合考评以测试这一学年的学习成果，这些考评最后的成绩会反应到一张成绩单上，作为学生档案存入紫罗兰图书馆。
目前杰森正面临着最后两项考核，而自己成绩的高低与否将完全取决于自己的导师。
“老师，这是作业。”杰森从背包里取出厚厚的一沓活页论文，在书桌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克尔苏加德瞟了一眼分量十足的论文，轻蔑地笑了笑。他并没有回应杰森，而是用手轻轻展开那枚紫色卷轴，关于杰森·科斯特姆的一切出现在眼前。
杰森·科斯特姆，学年考核成绩单：
基础科目考核总评：
奥能：b+
元素：c
恢复：A-
法力：b
体能：A+
魔法原理：A
专项科目考核总评：
咒文基础：b+
魔网学：
额外研究项目：
“如果你的这份作业交给肯瑞托的其他老师看，不定他们会给你A+甚至S。但是按照我的评测标准，我只能给你A。”克尔苏加德拿起笔，在“魔网学”后面写了一个“A”，然后从长袍的内衬里掏出一枚别致的印章，在评测后面盖好导师印。这样一来，页面上空着的内容只剩下“额外研究项目”了。“我原本只能给你b等，但是由于我最近要在洛丹伦展开一项重要的研究，我考虑给你提升了一等。”
杰森默默接受良师的“好意”。但眼下他更关心他的那篇论文。
“啊哈，论文。那些老家伙们炫耀知识的最好方式之一……”克尔苏加德略带嘲讽地看了看那份厚厚的活页纸。作为一个离经叛道的法师，克尔苏加德对于那一套古板的考核制度和论文套路颇不待见，在他看来，真正地知识应该在于实践运用，而不是纸上谈兵。这也使得他受到了许多传统法师的抨击。
“那么，科斯特姆先生，让我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吧。”克尔苏加德捧起论文，决定把它从头读一遍。
杰森看着眼前的这个架势，知道这又是克尔苏加德惯用的挖苦学生的办法。在他还未成为克尔苏加德的学生之前，这位老师孤傲的教学风格便早已耳闻。那时的克尔苏加德还在奥术大厅集体授课，他惯用的手段就是把学生的论文拿到课堂上大声朗读，然后用许多夸张又尖刻的语调“吹捧”论文的文字。
这样的方式起初会导致学生们的哄堂大笑，被念及论文的学生则在明褒暗贬的朗读中无地自容。再后来克尔苏加德的课程都安安静静的，整个大厅就只听得见他一个饶声音。每一个学生都在座位上默默祈祷，希望被念的不是自己的论文……
眼下，即使朗读的听众只有论文作者一人，克尔苏加德依然是那副腔调。
“在洛丹伦所做的研究，关于诅咒……”克尔苏加德的声音突然滞住了，他死死地盯着论文题目，一言不发。
在那张活页纸上，清晰地写着这样两行字。
论文题目：《在洛丹伦所做的研究——关于诅咒教派及其信徒的田野调查》
论文作者：紫罗兰高阶学徒，杰森·科斯特姆
克尔苏加德惊讶地看了杰森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阴森。他努力维持自己的表情，使自己不要太过失态，“额外项目的题目，是你自己选的？”
杰森微微点头，回应道，“是的，老师。”他注意到克尔苏加德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这篇论文好像突然有着无穷的魔力，猛地抓住了他的心脏。
克尔苏加德停止了朗读，他飞速翻阅着整篇论文，眼底不时闪过惊异的光。
对于目前的洛丹伦王国而言，诅咒教派绝对是一个禁忌词汇。这个阴险而血腥的教派完全背离了圣光的宗旨，在王国底层进行秘密且迅速的传教。他们信奉世界极北之地的巫妖王，通过残忍的献祭换取永生的力量。
这个秘密教派就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之间滋生，在饱受战乱的底层人民间获得了非同凡响的支持。人们牺牲自己的血肉，献祭自己的亲人，他们能觉察痛苦却又乐于其郑尽管洛丹伦和白银之手已经派出了相当力量的神职人员前去净化诅咒教派，然而在人群的掩护下收效甚微。目前各个王国都面临着诅咒教派带来的威胁，这个日益壮大的异教组织已经成为王国战后的头号敌人。
颇为讽刺的是，这个黑暗教派的创始人此刻正坐在杰森的面前，飞快翻阅一份关于调查自身教派的论文。
………………
………………
约莫过了一个钟头，克尔苏加德翻完了论文的最后一页。他只是极为粗浅地浏览了一遍论文的内容，但仅此而已的信息量已经让他有些震惊了。
“好了，你可以走了科斯特姆先生。”克尔苏加德抬头盯着杰森的眼睛，想极力从后者的眼神中看穿什么。
“您什么意思？”杰森好像不太懂。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走了。你的作业，我收到了。”克尔苏加德极力控制自己的语气。他的目光仍在论文和论文作者之间游离。
“可是我的成绩……”杰森试探性地问道。
“成绩不用担心。”克尔苏加德摆了摆手。“我得，你的研究……很有意义。”
克尔苏加德罕见地没有批评学生的论文，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幽幽的，灰色的眼睛不停地颤动，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提起笔，在“额外作业”栏目上填写了一个“Ex”。然后把成绩单重新放入紫色封套。
【Ex】评级，意味着超过评价标准，是凌驾于原本评价体系S-E之外的特殊等级。如果一位老师给自己的学生Ex评级，往往意味着学生的学术能力已经非常之高，甚至超过了老师本身的评测能力。
“我建议你不要再研究这个课题了。”克尔苏加德的语气突然温和了许多，这种情绪变化就像他本身的性格一样捉摸不透。“我这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孩子。我不希望我的学生因为调查危险的内容，最后丢掉了命。”
杰森也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克尔苏加德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话。但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突然而来的火光打破了眼前的平静。克尔苏加德的掌心忽地升起一团火焰，那份厚厚的论文转瞬便被烈焰吞噬。
炽烈的火焰疯狂地燃烧着，写满了字迹的纸张瞬间被撕咬地只剩灰烬。
克尔苏加德没有看眼前的火光和灰烬，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站在桌子对面的杰森。这篇论文就像完美投掷的标枪一样，稳稳地命中了他隐藏在心底的秘密。作为常年浸淫与学术的大法师，他只需要简单的翻一翻便能确定一篇论文的价值。然而这份“学生作业”里所包含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大法师注视着自己的学生，此刻后者正吃惊地看着自己的作业燃烧殆尽。克尔苏加德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丝不安的感觉浮上心头。他凝视着杰森黑色的眸子，那吃惊的表象下似乎又有笃定的平静。
“老师……”杰森不知该如何回应。
“好了，杰森。”克尔苏加德语气平静，“你的成绩已经通过了。现在，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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