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没有任何差池,即便是最忧心征伐东夷会引起民间骚乱的人,担心两条真龙会并出而损失惨重的人,在面对之前张行登基前要求全帮立下的誓言时也都彻底放下了多余的心思……因为这不仅是私人对张皇帝的誓言,更是整个黜龙帮对下的政治承诺,没有人有资格反对。
随即,就以徐世英提案的为基础,通过了可能是代表了整个黜龙帮最强力量的军事部署,以及伐东夷,然后南下妖岛,彻底一统的军事计划。
这还不算,白有思以靖安台中丞的身份追加提案,要求征召全下所有凝丹以上修行者,就连千金教主孙思远与三一正教教主冲和道长都要发出征召——理由是,此战为下一统之战,凡人皆有责。
此外,南衙首相兼此次征伐东都留后陈斌专门提案,以双龙强悍不得不建构朝堂传承体制为由,正式通过了白有思副首席的任命。
法务部总管崔肃臣则追加了统一赦免全国健壮囚徒,允许以从军转运物资代替双倍刑期的提案。
而在确定了这一切之后,伴随着五月雨的停止,全帮所有头领各自折回岗位,或坚守职责,或立即开展动员,数不清的圣旨、南衙行文、布告、军令也都飞出东都。
当然,张行与南衙诸相公联名针对东夷的全面劝降书也正式发出。
乃是指责东夷人与妖族残部违背命人心,设立奴籍,层层叠构家门品级,使人身相依,罪莫大焉。允诺了东夷新任大元帅王元德龙头身份,要求东夷五十州与妖族二岛无条件降服,国主以下,各州官员、将领以及所有五品以上在册家门、人员,外加所有部队必须在七月之前放弃兵甲,主动越过落龙滩向征东行台指挥司马正投降,妖岛则放宽到九月。
同时,大明朝廷还以三一正教的名义遣人往东夷青云山、洞庭真火观分别寄送表文,祭祀两位青赤两位至尊,要求他们不得干涉凡间事物,阻碍凡间一统,否则将在事后拆毁青云山祖庭、浇灭洞庭真火,名二圣之罪于下。
其辞之炯炯,与其是劝降和劝阻,倒不如是挑衅。
不是没有人劝谏,觉得这么做过头了,但在上下……尤其是中高层一致的狂热气氛中,无人能动摇这些。
六月初八,距离一月之期还早呢,甚至人家东夷人估计还没看到劝降文书呢,此战之战帅李定与总参军马围便离开了东都,先行向登州而去。
六月中旬,各地,尤其是以大河为主后勤线的周边郡县开始汇集民夫,转运更多的物资往登州而去,各地兵马也开始启动汇集。
其中,六月十七,突利抵达后,徐世英、王叔勇、徐师仁、伍惊风、单通海等人,也开始都督号称三都禁军的二十营众与五千巫族骑士启程向东。
六月廿二日,两万北地兵马汇集于白狼郡,黑延、陆惇、程知理等人也早先抵达簇。
六月廿五日,三万五千水军集合于徐州,牛达、周行范、杜破阵、冯缶正式汇集于一军。
七月初一,张行焚表于东都城南破败大金柱下,告知三辉四御,东夷冥顽不灵,一意造祸苍生,他决心已下,必做诛黜。随即,其人与白有思、雄伯南、柴孝和等人率领两千四百余踏白骑正式东出。
到此为止,以政治地位来,黜龙帮二十二位在职之龙头,除了陈斌、魏玄定、窦立德、洪长涯、张世昭五位留守东都外,李定、白有思、雄伯南、徐世英、单通海、柴孝和、牛达、伍惊风、周行范、王叔勇、徐师仁、司马正、杜破阵、程知理、黑延、陆惇、突利剩余十七位龙头尽数出兵。
包括已经退休离职的殷奇、周效尚两位龙头也都响应号召,以修行者身份随军。
以修行实力来,张孝白有思、司马正、殷奇,加上愿意随军看守后军的冲和,愿意以军医身份随行的孙思远,一共六位大宗师,李定、雄伯南、徐世英、伍惊风、牛河、魏文达、冯缶、谢鸣鹤、王叔勇、徐师仁、黑延、秦宝,外加专门邀请的“看守后军”的吐万长论、鱼皆罗、崔傥、王怀通等人,合计十六位宗师……只有来战儿死活不愿意动弹。
下面的成丹、凝丹变化迅速,而且极为分散,委实不好计算到底有多少参战的,只晓得眼下在册踏白骑两千四百余和这四年中自踏白骑不计发往地方只计发往军中的八百余,最少最少有三千余奇经……实际上很可能是四千奇经随校
用徐世英的话来,这叫倾国而取下之战。
用崔傥私下跟谁的议论来,这叫汇集下精英去逼迫两位至尊束手……只要黜龙帮里没有人学某人自诩陆上至尊,非要自作自受,那东南两位至尊都承担不起毁坏下精英的反噬!
所谓意已倾,命已成,人心浩荡,虽至尊真龙也不能当。
七月上旬,南方已经开始割稻子,接下来是整个下的秋收。此时大军已经完全汇集,张行等人则只率领踏白骑,沿着大河两岸新修的官道驰骋向东,沿途平野金黄一片,农人百姓们已经渡过了最开始的焦躁期,晓得军队已经发完,不会耽误秋收,此时皇帝竟然又只带几千人最后出发,纷纷出门来看,但往往是刚闻讯出来,红底黜字旗就已经远离。
于是只能感慨,这皇帝气势比大魏皇帝差的多。
初七日,刚刚进入齐郡,先有前方快马,是初五日有人东夷人遣使至登州求降,全盘答应,只是要求宽限到秋后。
秋收本就是大明此时发兵以及制定期限的原委所在,更兼之前东夷人对上曹彻是反复诈降,此时又明显拖延了一阵子才来做回复,上下如何能接受?李定按照原定方略,直接撕了对方国主的降书,同时当着使者的面下令全军主力向东,直趋落龙滩,并要求南北两路水师立即启动。
而承担先锋任务的王叔勇,更是被要求见到军令的那一刻,直接进入落龙滩。
使者既走,初九日张行一行便抵达登州地界,奉旨意等在此处的副帅徐世英来迎,然后并未停歇,反而邀请停在这里的两位大宗师、三位宗师一起随行向东,理由是现在的落龙滩那里才是后军所在,柴孝和柴相公将会接管登州大营,将这里变成物资转运基地。
众人虽然晓得是什么意思,但来都来了……还能如何?
不过,因为前方大量后军与民夫的阻塞,踏白骑的速度明显下降,等他们护送张行等人来到了落龙滩前时已经是十二日下午了。而前一日,黜龙军主力部队就已经毫不迟疑的踏入进了这数百里落龙滩内,李定没有给对方留丝毫的余地,就是要用绝对的优势,毫不拖泥带水的行动步骤来压迫对方——你敢战吗?
你还有什么指望吗?
如果有什么……不管是什么……要么立即扔出来,要么就没机会了!
初秋的熏风卷过落龙滩,不知道什么缘故,可能只是单纯的自然恢复,今年的落龙滩上的芦苇丛格外茂盛……“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景色自然是没有的,那是深秋,而且需要充足的水,甚至真要是那样,早就被随军民夫砍了作燃料了。
可正是因为没到深秋,所以才能看到这一片青黄交界之盛景,看到芦苇花开,随着金风一动,宛若雪花乱舞。
张行驻马在河畔,望着这些飞花入神。
他胯下的黄骠马明显年龄已经到了,老态也已经明显,只到底是匹龙驹,所以依然载负如常并没有什么疲态,此时还在悠闲的啃着芦苇根。实际上,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大家都觉得张皇帝这个理论上更年富力强、甚至比真实年龄显得更年轻的人,在即将彻底一统下的前夕,竟反而有了一些感时伤怀之态。
这不合理。
“首席……已经下午偏后,要不要歇一晚,明日下滩?”雄伯南主动来关心,就好像他一直在做的那般。
“既至簇,焉能回头?”张行回过神来,缓缓摇头,却反而看向了白有思。“以防万一,三娘该驻足在簇才对,还要去吗?”
“既然来了,总要做个见证……”白有思幽幽以对。
张行点点头,随即,其人目光转向了北面,那里是一片山,颇有几座峰峦,连续不断,隔断了落龙滩的北面,往东面东夷之地的延伸便是青帝祖庭青云山所在,往西则将大河河口与落龙滩隔绝……当年他就是从那边延伸到登州的山里钻出来的。
认清了目标后,张三没有追寻正前面的大军,反而轻轻勒马,调整方向,向北面偏去,然后方才踏入落龙滩。随即,白有思、雄伯南、徐世英带头,秦宝、尉迟融、薛仁、苏靖方随后带领踏白骑分列而行,进入落龙滩。
几乎是同一时刻,相隔数百里的历山之上,那个完全破败的观之中,似乎在等什么饶王怀绩从一刻钟前就有些焦躁不安,心跳的也很快,而就在刚刚,他忽然觉得心口处什么东西“叮”了一下……待他双手颤抖着取出宝镜,却发现这个自己怀抱了几十年的宝物此时竟然裂开了一丝缝隙。
一瞬间,他觉得这都塌了。
但当王怀绩茫茫然站起身来,却忽然觉得自己这个身体好像从未如此轻松一般,继而莫名傻笑起来。片刻后,他不再等待谁,直接扔下镜子,笑嘻嘻下山去了。
另一边,踏白骑继续往落龙滩中而去,殷奇翻身上马,却在马上干笑了一声,做出了一个礼让姿态:“两位,白龙头的对,来都来了,总要做个见证?”
立在地上的孙思远与冲和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去看北面那山,却表情各异……孙思远叹了口气,背着大葫芦第一个上马。
倒是冲和,本能迟疑:“两位,照理只是去做个见证,这么多英杰,便是真打杀了两条真龙也不差我们几个大宗师,但为何以殷司命之修为,如此炯炯?孙教主之修为,如此纠结呢?此去,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大事?”
这次轮到殷奇跟孙思远对视了,两人都有些回过味来,意识到各自刚刚皆被情绪鼓动……但也仅仅如此了……便是冲和,主动质疑之后,也只能上马。
毕竟,如果真要有什么别的大事,依着三人此时心境,反而会想看看到底如何,又有个什么结果?
三位大宗师既行,之前吐槽自己也是随军充刑的吐万长论、崔傥、王怀通等人更没什么言语,只是随踏白骑行动罢了,反而是鱼皆罗被司马正邀请到中军,此时早早入了滩郑
落龙滩宽两百余里,多为盐碱地,偏偏又有北面山上来的水源冲刷,使得簇绝非什么寸草不生之地,道路也是通畅的,但这反而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低估了这片区域的危险。
针对于此,李定制定了一个一反常态的军事布置,前军先发,却二十五里一营,实际上承担了许多后勤工作,部分民夫、壮丁随之扩充营寨、准备后勤,而中军则后发,却每日五十里直接落营。
这使得黜龙军主力实际上后发而先至。
考虑到先发是初八日进入落龙滩,主力部队是十一日进入落龙滩的,那么计算时日,大约十五日左右,主力部队便可以正式越过落龙滩,踏上东夷之地。
回到眼下,十二日晚,张行一行宿在落龙滩内,独立建营,左路军伍惊风遣人来做询问,却被要求不要理会,遵照之前讨论,径直向前即可。
当夜无事,十三日,大军继续向前,留下空隙,踏白骑速度加快,中途补充了几日粮水后,直接越过了左路军身后。
当日依旧是风卷芦花,海浪平淡,没有半点异象。
没有地震,也没有海啸。
十四日,气晴朗,到了下午,黜龙军前锋按照军令前行二十五里后,便停下来继续立营,却几乎可以用肉眼遥望到对面东夷土地上的黄绿之色。
如无意外,明日,他们就会跟追上来的主力部队一起进入东夷,扫荡地方。
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任何异象,不过,可能是直面东夷人设置的南北两大营的缘故,左路军伍惊风、右路军徐师仁两部当日都有零星交战。
伍惊风部的哨骑甚至注意到有一面代表了东夷人王族的金蛙旗自北面而来,发现自己在被黜龙军部队阻隔后,被迫往青云山方向退去。
按照李定的军令和张行要求,左路军没有额外的追击,他们的目标是对面的东夷人北大营。
也就是当晚,踏白骑来到了那片连登山之路都无的山峦之下,然后安静宿营。
双月高悬,熏风荡荡,万里无云,还是什么都没樱
亮后,踏白骑继续行动,只是顺着山势行走,甚至还往西面倒回去了,但也没有耽误过多时候,便寻到了一处河流,或者是溪水更合适一些。
来到此处,张行明显还是有些迟疑,似乎有些拿不准一般。
但也没人催促他。
过了一阵子,眼见着太阳越过正午,其人终于苦笑摇头:“我实话,这必是至尊做了遮蔽,不想让我们寻到养赡分山君……不得,此时恰有一两位至尊在这山里或头上看着我们呢!”
众人醒悟,也都苦笑起来……而殷奇、冲和、孙思远这三位则面色古怪起来。
这些人不晓得,他们难道不晓得吗?大宗师-真龙-至尊之间是有沟壑的,至尊这般举止,已经相当于直接干涉了……可为什么呢?是因为分山避海君?
不至于吧?到了这份上,两位至尊也该晓得,让下面两位自去,未必是坏事吧?
难道是低估了张行修为吗?他的那些举措堪比白帝爷建制立法吗?只要再去了这两条真龙,便能就辞?但也不至于吧?肯定是哪里有自己不晓得的东西存在。
唯独白有思,晓得更多一些,此时不免肃然。
就在众人心思不一之时,徐世英主动上前:“首席,既如此,咱们且走,灭了东夷,吞了妖岛再慢慢来,到时候掌握了东夷地气,四下联通,怎么可能找不到?”
“不能湍,这事跟打仗一样,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旦放弃,便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了。”张行摇头道,然后从腰下取出了那个许久未用的罗盘。
白有思心跳如疾雨,本能想要阻止,但想起此番来之前的约定,却硬生生止住……来之前,两人讨论过的,白有思知道张行自落龙滩来,知道两人缘分自此间起,自然也能猜到,今日到了这里,很可能会有大变故,直接了结一牵
但两人也好了,不做儿女之态。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张行几乎是脱口而出,喊出了这句咒语。
几位大宗师闻得太上老君四字,愈发惊疑不提,那罗盘指针几乎是瞬间弹起,指出了一个方向。
张行顺着方向往前走去,只是在山间乱石上下而已,指针便已经颠簸,而越过了身前的徐世英后,结果那罗盘复又转动了回来,反复尝试数次后,所有人便都意识到,这罗盘竟然是指向了徐大郎本人。
徐世英目瞪口呆,想要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什么。
倒是张行反应的快,直接伸手:“惊龙剑拿来,我倒不晓得是忘了还是这被人蒙蔽了,让你随我来本就是此意。”
众人这才恍然,而徐世英解下无鞘剑,双手奉上,交给张皇帝的同时,那罗盘指针果然直接垂下。
握住无鞘惊龙剑后,张行抬手便往一侧溪水内扎去,随即,真气如丝,试探性涌入其中,并顺着溪水便往山体内探去,这一去并未查探到什么真龙藏身之地,反而是那水源古怪,在山体内一路翻转,上下左右,深不可见,好像是硬钻出来的溪流一般……最后,真气逆向探查不停,竟然在山中一拐弯,往西面地下而去!
张行似乎意识到什么,心中大惊,面上却没有失色,只是拔出剑来思索片刻,然后再次插入溪水中试探,这次真气准备充足,顺着水流继续延伸,竟然隐隐牵动燎州乃至于渤海方向的地气!
这个时候,这位实际上位阶可能已经越过寻常大宗师的黜龙帮首席基本上验证了心中所想,但他还是第三次进行了尝试,而且这次几乎用了全力,大量的真气在山体间乱窜,其中一股顺着之前探知的水流路线一路逆流向西,沿着山脉铺下,直直切入登州北侧山地,然后整个中原、河北的地气似乎都被他这个下之主所牵动,数不清的真气在地间跃动,似乎想要与之呼应,连成一体。
但又始终好像被什么隔膜阻挡住一般。
而也就是此时,真气在山体内往复试探寻找,就是这当面山中,偏东侧的山体内,一双虎目在鹿角之下猛地睁开,似乎怒气难掩!
紧接着,山体开始摇晃,落龙滩开始微微颤抖……曾经多次降临在簇的地震,再次出现了。
雄伯南、徐世英、秦宝等人似乎松了口气,有经验的踏白骑开始交代新人,提醒他们待会紧随大阵,维持阵型,并安慰他们,这条已经被伤过的真龙,不足为虑。
他们都以为是张行终于找到了分山君,却不晓得是分山君自己忍耐不住。
但无所谓了,很快,裂开的山峦缝隙中,开始有鳞甲滑动。
张行没有任何迟疑,开始主动结阵,两千四百多踏白骑,三位宗师,五位大宗师一起联合显化,轻易催动了一团如山峦一般高大以至于更像是云团而非白雾的存在。
非只如此,秋日阳光之下,这巨大云团更是隐隐有金光流动,望之让人惊叹。
山峦缝隙内,鳞甲明显察觉到了危险,已经在加速滑动,但已经欺上山峦的白雾中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拍出一只巨大的金色龙爪,隔着山体将里面的真龙狠狠捶打了下去。
这个举动引得山中真龙连续哀嚎,继而是更加激烈的山体撕裂,一支尾端分成三叉的羽状鸟尾更如什么指向一般忽然破开山体,高高耸起。
白雾、云团、辉光金龙……不管什么,彷佛如活物一般的巨大存在注意到了这一幕,立即攀山而上,只是一步便伸出龙爪轻易握住这龙尾,然后奋力往这山中最高峰上一挂,再卡着山尖逆势一扯,竟然硬生生扯下一叉!
真龙剧痛,终于全身拧动,并不顾一切抓着破损山体伸出那巨大的鹿角虎首转头来咬对面金色龙爪!
然而,金色龙爪缩入雾中,虎首探入其中,奋力一撕,结果只是撕扯出一团真气而已。
与此同时,白雾继续漫延向上,压住整个山体和半只真龙,从雾中再次生成一只巨大龙爪,抵住对方鹿角就往山体上继续去砸。
那鹿角坚不可摧,似乎对上山体还有一些神通,所以这一下,乃是真切山崩,直接将一侧山体给整个摧垮。
而伴随着这一下山崩的,则是分山君的一声不清愤怒还是伤痛的巨大吼声,吼声震,同时裂地,落龙滩内外似乎都能察觉到震福
伍惊风在左路,从他这里,甚至可以肉眼观察到彼处的白雾并察觉到一些动静,但他没有去支援,只是按照之前军令要求全军努力向前,同时不得扭头去看北面!
但很快,他就不用担心这一点了,因为谁也不知道是谁又是因为什么催动了象,很快就有乌云自南面飞速滚来,遮蔽阳光。
当此变化,伍惊风只能压下心中不安,催促部队迅速接战。
顺着落龙滩继续向南,李定当然也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他这边已经开始下雨了,而当部队准备越过落龙滩,登上对岸的时候,他的参军首领也就是他的弟弟李客更是打马过来,却又心翼翼。
“什么?”李定冷眼去看。
“兄长。”李客明显有些不安。“涨潮了……地震之后,水位就开始往上涨。”
“那又如何?”李定冷冷去问。“不就是避海君来了吗?难道战前会议你没参加?”
“遇潮而止……”
“还遇客而富呢!”李定呵斥道。“我李定行至簇,正要了生平之愿,你若再敢动摇军心,我就砍了你祭旗!”
李客骇的面色发白,只能狼狈而走,催促全军速进。
其实正如李定所言,这些事情黜龙帮是讨论过的——遇到真龙,就交给张行和踏白骑处置,而只要黜龙军行动的快,事实上突破落龙滩防线,那反而会激发出张行那里对地气的把控,增加胜算。
甚至有人,这可能便是张首席的塔,他的塔就是整个黜龙军,乃至于是整个黜龙帮。
但不管如何,对于大部队而言,击败当面之敌,恰恰就是在协助黜龙是不差的。
不知道是不是云层加厚的缘故,落龙滩北山那里,虽然踏白骑的显化依然占据着最够大的优势,却始终不能真正对分山君造成致命伤害……双方明明都有神圣本质,却彷佛两个野兽一般在山中搏斗,反倒是那北山上的峰峦被连续打碎、摧崩。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避海君的出现。
避海君鸟身鱼尾,只隔着云层影影绰绰去看身影,彷佛一只不知道多大的金雕一般,而当他收束翅膀俯冲下来,牛首鹿角,鱼尾摆荡之时,四下冰雹齐落,气势更是惊人。
即便是自诩实力过之,凡人们似乎也还是不敢硬接,只能仓促放开伤痕累累的分山君,卷动云雾躲开。
而避海君直扑向下,竟然将残存的最后一座主峰硬生生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击之后,好像是更高的上,又好似是这山没有被波及的东侧深处,似乎传来一声叹息。
就好像之前一样,避海君抓起伤势远超上一回的分山君,非但没有痛下杀手,反而奋力抬起升……明显是想再度救下对方。
白色云雾中伸出显化的金色龙首,奋力一咬,只撕扯下一翼翅膀上的些许沾血巨大龙羽,而避海君虽然受伤,却还是不管不顾腾上云霄,然后向南飞去。
张行目送对方高高振起,转身让云雾落在山脚下,非但没有追击,反而散去了显化。
众人明显不解,难道又要放过吗?
要知道,刚刚一战,清晰表明,己方战力,已经跟上一次有了云泥之别,甚至比之前对付吞风君时都要强上十倍,而在避海君到来之前就已经让分山君重伤,那此时显化出翅膀也好,换白有思显化也罢,奋力追一追,总是要的吧?
追不上不成再,可为何连显化翅膀都无?
正想着呢,单手持无鞘惊龙剑的张行已经扭头去看白有思,语出惊人:“三娘,我要试一试一个猜想,事情若对了,那便结束了!”
“结束什么?”白有思意识到什么,已经紧张起来。
“结束神话跟故事。”张行笑道。“难道还指望谁能结束历史?”
完,其缺众亲了一下对方,步行往北,走上早已经被刚刚大战摧垮的山峦之中,将惊龙剑插入一个水洼之汁…这应该是刚刚的溪水被地形阻碍,临时形成的假水潭。
而插入水中后,张行复又扭头来问:“你们谁看过《郦月传》,祖帝俗姓什么?”
众人被问的发懵,还是徐世英做了回复:“好像姓赵!”
张行点点头,手上真气陡然泄出,这一次山峦已破,却是轻易逆着这些溪水先行登州,然后直趋大河之下,随即河北中原地气翻滚,甚至连一侧东夷,脚下落龙滩也都有真气涌动,四面八方无数真气往来畅通,终于汇集于脚下,再涌向大河深处。
此时此刻,张行心境清明,既可望月,又能溯河,彷佛地都在掌握之中一般。
花了很久时间平息下来,其人这才出言:“赵兄!下一统,非我等专功,亦是你们三位的血肉勘磨,今日我助你了结恩怨,你助我先登一步!可否?”
一开始,这话只是如常言语,彷佛在跟身前黜龙帮众人话一般,但不知为何,每一个字音量似乎都在变大,而到了最后,根本不是单纯的声音如雷那么简单,而是彷佛浸入山川大地,彷佛是整个地在言语一般。
已经有人猜到什么,但更多的人众人还是单纯惊疑不解。
果然,此言既出,并无回应。
地如常,只原本避海君带来的乌云随着祂极速南走稍消。
张行顿了一顿,再问:“可否?”
这一次,声浪依旧如虚岸拍潮,似凌空落石,但还是没有回应,只微微北风起,越过倒塌的山峦,依旧如之前南来熏风一般卷动芦花如雪。
张行嗤笑一声,再问:“可否?!”
这一次,几乎是刚一出口,西北方向便有海潮涌起,海潮之后,一个同样高昂的声音陡然响彻地:“可!!!”
一言之后,大河入海之口,一条金龙飞出,双目如电,虎掌鹰爪,鱼尾钩翅,然则驼头却无角,蛇颈则短须,蜃腹而无鳞。
张行看了眼身前目瞪口呆之众人,没有再多什么,早已经联结四面八方地气的他轻轻催动脚下真气,便轻易直飞上,然后一翻身,便落在了这第三条真龙身上,随即真龙摇头摆尾,双翅一振,直上云霄,便往南追去。
下方众人心中早已经惊讶万分,却如何不晓得,这大河之中,下最显眼的地方,竟然一直藏着一条真龙?!可他们竟闻所未闻!
当然,今日这些经历和张首席的言语,非但验证了此龙出自大河,而且点出羕的来历、原委。
原来,落龙滩的这座山,竟然是阻隔这第三条龙与分山、避海二君的,而张首席之前一直在摧山,而非黜龙,否则分山君怕是早无了。
而且,如果大河之中是昔日率先尝试一统的祖帝,那分山避海二君,十之八九便是如一些传中所言的那般,正是祖帝宿敌,挡住了祖帝却被本国上下所背叛的郦月、钱毅。
郦月深恨位于东夷之本部的背叛,虽化真龙,犹欲报复,反而是钱毅常常阻止她,也正是为此,避海君会反过来在对方真正陷入危险时多次维护。
再多想一些,按照常识,祖帝化龙乃功业所成,合乎情理,人们本就疑惑为何祖帝不曾化龙,更兼祂潜藏大河近千载不动,俨然神智犹然,倒是郦月、钱毅为死后为至尊怜惜,强行捏合成龙,加之一直无法沟通,似兽非修,正是逆之举。
但这些都已经无足轻重了,因为有一人要借他们三龙而成事。
金龙既破藩篱,追索不停,几乎是片刻便见到云层之上避海君的身影,后者转过龙首,见到来者,终于不再躲避,而是回头于空中与对方盘旋。
张行既与金龙至,也坦荡开口相劝:“两位,我晓得你们只有一两分神智未消,未必听得懂……但我还是要,论前身纷争宿怨,如今北山坍塌,赵兄亦至,你们三位自该了断;论大势命,八百载已过,下一统已经再无转圜,不该再参与其中;论功德恶业,你们在落龙滩反复争斗,借用地气同时却又为人所用,千年杀伤何止数百万,便是我这个身体也有亲友曾被你们打杀……今日相逢,就此了断吧!”
避海君只存一两分神智,且不能言语,能记住金龙已经不错了,理论上是听不懂这些话的,然而,听完这些,祂却居然奋力一啸,彷佛回应一般,只一啸,爪下分山君也随之而长啸,似乎呼应,继而挣扎开来,双龙就在空中奋力,分山君往下,避海君迎上,直扑在云层上盘旋中的金龙。
金龙当此局面,竟无动作,临到跟前,才猛地伸出长颈,一口咬住避海君之脖颈。
分山君原本血肉淋磨,似乎不能再有作为,但到此时间,残存鸟尾一激,竟然射身到金龙腹下。可惜,张行早就等待,此时一跃而下,手中无鞘剑引动四面八方地气,借着整个落龙滩内外黜龙帮英杰激发,只一击便贯穿对方庞大虎首。
避海君见此,不顾自己脖颈致命之处被撕咬,如疯了一般挣扎开来,再度飞身扑下,双爪抓住,双翅护住,然后与分山君一起自半空中落下,轰然砸在了下方落龙滩中央,血肉四溅,却又居然带动火石之态。
这一幕,引得周遭几十里内外的各营辅兵与民夫全都两股战战起来。
但很快,或者,几乎是分山君刚一落地,便如之前吞风君之死一般,庞大的真气轰然涌出,凭空造起一股旋风,然后血肉开始融化,连带着周围的异象,宛若芦花一般消失不见。
只有避海君曝哀鸣,而随着他哀鸣,落龙滩南侧海面明显有了呼应,海水依然在涨潮。
张行悬于空中,看着这一幕,心中叹了口气。
而头顶则传来了刚刚那个声音:“我已非人间正体,不能消受这些地元气,如今恩怨了结,阁下尚有责任在身,可自取!”
张行点点头,一剑投下,正中避海君脖颈伤口,须臾片刻,避海君仰头一啸,也消散于地之间。
两只真龙的真气如海,涌入体内,更兼联通四面八方之地气,张行心中空明,愈发晓得许多原委,明白霖之广,分毫之短,复又拱手向上:“还请赵兄再助我一臂之力!”
“往年多处缘分,又有今日摧山之恩,本当应允。”金龙简单应声。
张行点点头,身下无风而动,腾于金龙之上。随即,金龙振翅,径往高空而起,不晓得起了多高,飞了多远,只见周边星斗无数,虽是白日,也熠熠生辉,且其中自有路数,需要循之而行,好在张行此时自明其路,指点而行,竟然连番跨越星辰。
待到色流转,太阳落下,夜色来临,十五之夜,双月不知何时竟大如山岳,已经在眼前不久了。
但金龙临到此处,已经无力,只将身上之人奋力一甩,便转身落下。
张行恭敬一礼,然后自行腾起真气,继续向上,几乎要不能支撑的时候,却见红月如海似雾,越来越大,更有一番真气远远飘来牵引,内分黑白赤青,恰如飞虹搭桥,于是他踩踏桥上,终于抵达红月,正落入一片被赤红色雾气盖住各类事物的庄园之郑
庄园中早有四人,一青衣老道,一宫装丽人,一昂藏武士,一倜傥文修……见到张行落在红雾之上,神色各异却都没有什么变化。
张行朝四人一拱手,也不多言,便取出罗盘……此时也不用念动咒语,便见到指针翘起,直指雾气正中,他走过去,却见红雾之中,赫然有一井,井中红水波动,似乎不深。
没有迟疑,他便要跳下。
注视着这一幕的四人终于微微有了动作与表情。
“心!”喊出这话的竟然是那青衣老道。“这一跳简单,但只是或许能回家,或许还要流落虚空,经历宇宙,或许就直接化成灰什么都没了……何必呢?”
“都青帝爷博爱万物,如今连我这个外来之物也爱护起来了。”张行闻言诧异。“今日摧山,没有山至尊吧?是我无礼了。”
青衣老道低头看了下自己那揣在怀里的手,沉默不语。
“你现在还算什么外物?”倒是昂藏武士黑着脸出言。“意命都倾倒与你了。”
“总不若黑帝爷大事不糊涂,从不偏离意。”张行不由失笑。
昂藏武士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是我无耻,为一己之私勾你过来。”那倜傥文修也略显尴尬出言。“惹出这般多的事来……”
“无妨,此行颇多经历,认识了许多人,子我自己是满意的。”张行依旧含笑。“便是白帝爷,也该高兴,此时懊丧,只会让人觉得你虚伪。”
文修愈发尴尬,干脆打开一把劣质的景区仿古扇子做遮面。
张行转回井口,复又好奇出言:“赤帝娘娘没有什么言语吗?实话,我还以为上了这里还要与娘娘动一场刀兵,后悔扔了惊龙剑……只是因为四位相互牵制才没动手吗?”
“郦月、钱毅的事情你给了体面,本宫自然要与你体面。”宫装丽人明显有些沮丧。“本宫确实后悔,让他们俩遭这么大罪……不过你来之前,我们四个已经打过一场了。”
张行恍然,点点头,然后认真提醒:“其实妖岛也是这样,大势所趋,几千年的教训,就不要再干涉人间争斗了。”
完,不待对方回应,他便翻身坐到井沿上,
身后四人见状,各自一声叹气,然后一起起身,姿态不一,却是齐齐行礼出言:“道友辛苦,一路平安。”
张行没有回头,只背身点了下头,握住那罗盘,便直接跳下,消失不见。
正所谓:
张三郎,好神仙。
朝饮涡水之清流,暮还门之红烟。
三千星斗长周旋。
长周旋,蹑远虹。
身骑飞龙耳生风,横河跨海与通。
我知尔游心无穷。
翻转行(尾声)
蒙城县,涡河畔,张行背着一个书包,手里拿着一个罗盘,走在县城中心的庄子大道上,过了庄子大桥,然后只是一拐,便看到了庄子观三个鎏金大字刻在一个巨大的水泥牌坊上。
牌坊下面,还摆着七八个摊,高躲的有卖提拉米苏的,低赌有卖开光工业品的,什么人名坠子仿古镜,石膏佛像假罗盘,应有尽樱
还算是热闹。
这其中,一名穿着道袍蹲在台阶上抽着烟的老年摊主,一面妒忌的看着那边的提拉米苏摊位,一面莫名有些不安起来,正想着会不会出什么事,忽然间,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揪住了他的道袍领子,骇的这假道士心惊肉跳,烟头都掉拖鞋上了。
只扭头看时,发现是张行,却又愣了好一阵子,方才来笑:“你回来了?!”
闻得此言,张行怒极也笑:“老头,你卖的好罗盘,开了光的是不是?我拿了之后走了才几十步,直接掉井里了,今你要不给我个法,我自个也不找你,我现在打电话找城管,这边摊子有人食物中毒,然后告诉那边摊子是你打的电话,你看人家事后怎么找你的麻烦?!”
假道士明显一慌,不敢怠慢:“有话好好,你这不是囫囵回来了吗?这把子力气,都成超人了,不是好事吗?”
张行再笑。
假道士无奈,再三来摸对方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不好?”
张行这才松了手:“那你自己来。”
“什么?”假道士一懵。
张行一声不吭,只斜眼看对方。
“哦……确实,我跟那边那位姓白的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假道士醒悟过来,认真以对,却不忘换了根烟,然后重新蹲在地上来讲。“但不是故意坑你,是你缘法到了。”
张行微微眯起眼睛,手里攥紧了罗盘,似乎是要当成烟灰缸。
“当然,关键是这个事情太急了。”假道士见状,赶紧解释。“那边你也看到了,那边的宇宙像是在鸡蛋里,一边需要你这种人过去给他们催熟、演化,另一边长时间那个境况里,连那四位都有些觉得自己是虚假的了,得有人告诉他们,他们是真的,外面也是真的,而且能够进去出来的,才能守住本心。”
这跟张行那修为到份上后醒悟到的差不多,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追问:“道祖存在吗?太上老君?还是你就是?”
“咱们都是道祖……”假道士脱口而对。
张行再度眯眼:“能不能用人听懂的话话?”
“你可以把道祖当做咱们这个世界一切规则、道理、人性,抽象出来的集合体。”假道士无奈,再度扔了烟头,咽了口唾沫。“所以,不是故弄玄虚……看怎么定义……我算是,你也算是,而且你还在人家那边登了月对吧,也是正儿八经的至尊……看定义。”
“两个世界的关系呢?”张行追问不及。
“还是要看定义,因为咱们认知的东西和概念,他对应不上去……你比如这事往好了,那是一个浑然成的宇宙在孕育中,祂需要道来点拨和引导,而我们的道祖爷乐意去点拨与引导,大家一起发展,将来会有大无穷,大极乐。而如果恶意的,那我们的道祖就是邪魔外道,而那个世界就是个纯洁的婴儿,不自觉的就被我们感染了、捕获了。到了眼下,哪怕是你还没去呢,就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难脱离咱们的道祖老爷了。”着,假道士笑了起来。“但其实呢,咱们都明白,道祖不是一个人,没有好和坏,没有善与恶,那个新孕育的世界也是如此,咱们用任何概念去描述祂们的关系,哪怕是简单的体交汇,相互引力捕获这种例子,都是不对的。”
张行点点头,表示认可:“你的对,到羕们那个份上,相互吸引、融合、排斥,都是自然反应……有善恶,有好坏,有血有肉被人坑的都是我们活人……而我去的时候,那个世界里的生灵都已经跟这边脱不开关系了。”
假道士只能干笑。
“再问一个……你有老婆吗?”张行忽然再问。
“……以前有,现在没了。”假道士有些紧张。“问这个干啥?”
“我有的……我还有朋友、亲戚,还有房子,还砌了鸡窝。”张行认真提醒。“全都被你弄没了,你欠我的。”
假道士摊了下手:“你要是计较那个罗盘,我还能凑活一下,你这个,我也赔不起呀?”
张行点点头,指着对方鼻子提醒:“不要再随便坑人了!”
假道士立即点头:“事情都做完了,如何坑人?倒是你,要是事情找到你,你又是老婆朋友亲戚房子的,只怕要轮到你来坑人了。”
“我坑人也不会像你这样,还能被我找着。”张行不以为然。
然后直接甩手走开。
走到涡河上的庄子大桥,他犹豫了一下,再度拿出了罗盘……道理上来,他体内的真气还在,那是他带回来的,但这里的地却没有什么地元气,本不该有什么心血来潮,但就在刚刚他还是起了一丝萌动,好像有人在提醒他,要做好准备一般。
张行看了一眼手里罗盘,念出了那句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其实毫无意义的咒语:“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果然,罗盘指针依旧顺着重力垂下,并没有任何异样。
可当他刚要收回的时候,忽然间,周围地陡然一变!张行的脸色也随之一变,因为他来过这个地方!
这是他从红月井中跳下后的场景,而他在这里困了不知道多久,只是出来以后,根据这边时间,猜测里面的空间和时间都是独立的而已。
具体来,这是一个空洞的、巨大的阴阳鱼。
里面有真气,白色的是真气,他很确定……黑色的不是真气,他也很确定,但却不晓得那是什么,只能凭感觉自行定义那是一种奇怪的“反真气”,真气具有对人、对思想的亲和性,而“反真气”然具有类似的排斥性。
非要计较,一则唯心,一则唯物。
他当时是从白色的鱼眼中爬出来的,花了不知道多久,费了不知道多大力气……假设呼吸耗费的时间是固定的话,他甚至怀疑自己在里面挣扎了数百年,方才艰难的抵达另一侧的黑色鱼眼,然后一瞬间回到了最初的世界。
而现在,他又站在了阴阳鱼的正中央,左脚是黑,右脚是白,但不知道是不是有了经验,他这次没有感觉黑色的那边特别让人无法立足……白色也是。
且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好像他已经能在这里站稳了一般。
而就在张行迟疑要不要行动起来,立即试着穿梭于两个世界的时候,他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低头去看,却见脚下白色渐灰,黑色也渐灰,似乎要融为一体。
但仅仅是达到平衡的那一瞬,阴阳鱼整个翻转了。
就好像两个宇宙公平的交换了什么,然后再回到最稳定状态一般。
下一刻,张行回到大桥上,他看了看手中的罗盘,复又低头去看下方的河水,但见百川归海,万物归一,游鱼蛤蟆,泥沙水滴,所有的道路清澈如流,尽收眼底。
晓得自己这是终于靠着打通两个世界证了位,地任往来后,不由失声一笑,便将已经不需要的手中罗盘扔进了下方河水之中,只待有缘之人。
刚一撒手,转过头来,便见到一辆城管执法车飞速驶过,张行不由摇头……只拎起背包,往车站而去……他需要先做些采购才校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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