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太医久久未曾言语。
焦躁开始在众人之间弥漫，原本含着的期待正逐渐消散。
得，看来这艾太医也没辙。
柴绍倚在门口，微不可察的蹙起眉心。
难道太皇太后真的无药可救了？
虽这些年陈家势力已被削弱，其后辈也没有特别出类拔萃之人，然到底是百年世家、死而不僵，若她真的就这么死于非命，陈家不可能会不闻不问。
若因此对他对母后不满，而被其他势力所拉拢，届时将会是一个大麻烦。
而只要太皇太后活着，他就有把握，陈家会站到他的阵营中来，哪怕也许他们并非那么衷心。
正所有人默默无语时，外面传来了唱诺声。
“陛下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柴绍转身回眸，便对上沈含章对他轻轻扬起的笑脸，他回之莞尔浅笑。
“艾太医到了吗？皇祖母的情况如何？”沈含章快步上前，握住柴绍的手，挡住了王太后的眸光。
想要将她……哦不，将柴绍送到钟翠宫和一群美人儿朝夕相处，想都不要想。
她绝对不会妥协！
王太后不置可否，她淡淡的瞥了眼略微有些紧张的‘柴绍’一眼，随即越过她走进了内寝。
眸光落在了艾太医的身上。
仅仅只是一个刹那，艾太医便感受到了压力。这如芒在背的感觉当真不好受，可他只能受着。
他微微苦笑，大脑依然保持着高速旋转。
脑海中推演了十几种方法。但最后却发现没有哪一种能够行得通。
好像只能如同程英华治疗萧惠群一样，选择以毒攻毒，可他虽醉心于毒药，这么些年来学的却正派医术，毒药只是自己私底下的研究，更不敢像那程英华一样肆无忌惮的用人养毒。
因此艾太医是没有把握的。
可是他知道，自己这次回来。若治好太皇太后兴许还能留下一条命，若治不好的话等待他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不可能不紧张心。
众人齐齐的跪地向两大巨头请安。唯独艾太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为所动。
待被允许起身后，高太医蹭啊蹭，蹭到艾太医身边。心的拉了拉他的袖口，声提醒道：“老艾呀，大老板来了，快跪安啊。”
他这老伙计各方面都好，就是没个眼力见。
这么些年，要是没有他在身旁照顾着，这子得得罪多少人吧。
感动陵国好基友的就是他有没有！
沈含章一脸黑线。
这么些人里面……除了壮壮内心戏丰富的不要不要的之外，也就这高太医了。
一把年纪跳脱的不行，还各种搞暧昧。你家老婆孩子知道吗？
心跪搓衣板哦！
没等艾太医抽出精神来什么，沈含章便开口问道：“艾太医，如何？”
“对啊。如何，这老妖婆到底能不能救啊。”
她话音方落，就有一个爽利清脆的女声接了话，成功的让沈含章的嘴角抽了抽。
这语气和怨念，不需要回头，都知道是夏淑妃。
果然。须臾之后，夏淑妃飘到她身边。嘟囔着嘴巴瞪向死气沉沉的太皇太后，啧啧道：“当年这老妖婆也是一枝花，谁能想到老了之后这么丑。”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忽而就有些庆幸死的早了有没有！
艾太医不敢打包票，他斟酌着言语，开口道：“启禀陛下，微臣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但却不一定得偿所愿。
沈含章点点头，宽慰他道：“艾太医不需要有什么负担，你只要相信自己就可以了。”
轻飘飘的话谁不会啊！
他也想相信自己啊！
艾太医表面上应诺，心中却吐槽万千，这心口不一的境界还没修炼太好，因此棺材脸有微微扭曲。
沈含章不想和他话。
并顺便丢过去一个白眼。
王太后行至榻前，看了眼太皇太后的脸色，道：“太皇太后这几日昏迷不醒、水米不进，整个人清瘦许多。”
“哀家希望艾太医能够竭尽所能，而不是什么尽力而为。你需要什么东西什么药材，只管问邹太医要，希望五之后，会有一个比较好的结果。”
“如此，对大家都好。”
其实，死了更好。
但面子话，她现在还得。
象征性的勉励了一番，王太后便准备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膈应沈含章道：“陛下，明儿哀家会命人来接沈家姑娘入钟翠宫。”
柴绍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旁边的夏淑妃骂了一句脏话：“我擦。”
这女人怎么这么会给人添堵？非得要破坏掉壮壮和沈含章的感情吗？
她也是婆婆妈妈那辈的好伐？为什么她就希望两人和和美美长长久久的？
白了还是在乎与否的问题。
她和马姑姑她们，因为真的疼爱壮壮，因此虽然有时候也颇有怨言，但是却也爱屋及乌的喜爱着沈含章。
而王太后则并非如此。
真真是作孽哦！
夏淑妃忽而脑洞大开……
按理她可以附身在普通人身上超过一个时辰！
那么这个王妍呢？
她虽是太后，但却非命所命定的帝王之人，是绝对不会有传中的龙气的。
唔，不如她来附身，趁这个机会诛杀她的同党，然后退位让贤怎么样。
夏淑妃跃跃欲试。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沈含章不心瞥到时候，已经阻止不及，她只觉一阵冷风袭过。眼前的王太后从神色到眸光甚至于整个饶气质全都变了。
柔和又温暖。
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冷漠梳理。
不仅仅是沈含章，连柴绍脸色都跟着突变，他瞳孔紧缩，眸中是显而易见的警告。
出来！
他无声道。
然而夏淑妃正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机智，哪里有空管他的警告，她垂首看了眼身上咸菜色的衮服，很是不满意的摇摇头。
这王妍年纪轻轻的。干啥总是喜欢穿这种老气横秋的颜色。
嗯，等下回椒房殿换身娇柔的装扮。
‘豆芽。随着夏妃奶奶一起走，告诉她别胡闹，立刻马上从母后身上离开，且以后不准在随随便便上别饶身。’
他的语气很严肃。
严肃到沈含章也跟着敛了神色。
她轻轻的点头。开口道：“母后，儿臣有话和你。”
“不如一起离开吧。”
夏淑妃像模像样的‘嗯’了声，走之前还鼓励屋内的所有太医：“好好加油……哦。”
众人皆是一脸懵逼。
画风突变啊！
我们总是耷拉着脸的太后娘娘用这么轻松调皮的语调过话。
还……哦！
哦，这个世界幻灭了！
紧紧跟随在王太后身旁的布公公眸光滞了滞，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他跟随了太后娘娘这么些年，从最开始的青葱少女到现在的雄霸下，他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人世如此陌生。
那感觉就像是站在他眼前的是另外一个人。
沈含章嘴角狠狠抽了抽。
夏妃奶奶这是实力作死啊！
在这个满是人精的地方，她这个样子很容易被人堪别出来好吗？
无缝连接的扮演一个人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随随便便穿到人家身上，还想瞒过人家朝夕相处的亲朋好友。根本就是白日做梦好伐？
这种事情只能出现在话本子上。
所以夏妃奶奶你可千万不要被荼毒啊！
她随着夏淑妃的步伐往前走，直到走出长寿宫很远，沈含章猛地开口道：“你们且退开。朕有话同母后讲。”
桌子带着圣元殿的人极其听话的退出十几米。
然布公公却是一脸犹疑的望向‘王太后’。
却见她眼眸微微弯起，朝着皇帝粲然一笑，同时也开口命令道：“退开吧。”
他更不想远离了。
“哀家让你退开，听不懂吗？”夏淑妃侧眸，很是不悦的斜了布公公一眼。
沈含章多么想远离啊。
真的，她已经听到布公公心中那大写的怀疑、质疑、犹疑……反正就是。布公公已经完完全全的认为眼前这货并非他的主子了。
甚至于他已经联想到之前怀青被上身时的阴风阵阵了。
哦哦，脑洞已经连她都怀疑上了。
所以。面对着这些人精，真的不是她和夏淑妃这种头脑简单的人能够对付的来的。
在布公公一边远离一边盘算着该如何办的时候，沈含章快速的开口，道：“夏妃奶奶别闹了，快点从王太后的身上离开。”
夏淑妃撇撇唇。
才不要呢！
她还要换身衣服、吃点好吃的，顺便瓦解一下王妍的团体呢！
“这布公公已经怀疑了，哪里可能有机会解散？而且，王太后最是多疑又惜命，待你离开之后，她一定会大发雷霆，然后寻求道士来镇压你们的。”
她难道怕这个？
她在宫里住了几十年，那钦监的人来来往往多少次，还不是完全没用发现她的存在。
更别还有类似韩家二丑这种更久远的鬼了。
沈含章从来没有发现，原来夏淑妃是这么的自以为是。
一旦是她认为的事情，无论别人什么，她都不会去听去相信。
真想一巴掌拍上去。
然而这是长辈啊长辈！
更何况这身体还是王太后的，一旦她拍上去，布公公肯定会立马跳出来，给她扣一顶殴打亲生母亲的帽子。
但是手好痒痒啊！
“是，您霸占皇宫好多年，钦监是一群水货。可外面呢？这下这么大，谁又能不会存在那么一两个有真本事的人？”
“若王太后真的告示下笼络到这样的人，你让宫里这么多鬼该怎么办？”
“灰飞烟灭吗？”
“哪有那么严重。”夏淑妃声嘀咕。
但是看着沈含章严厉的一张脸，她又有些心虚，她有些无措的舔了舔嘴角，终于开口道：“好嘛好嘛，本宫走就是咯。”
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还不伺候了呢！
几乎又是一个刹那。
站在她眼前的人气度再次转变，沈含章多么想心累的捂住脸，然而面对着王太后先是迷茫紧接着越来越充满厉色的眸光，她只能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道：“如此，便多谢母后了。”
不管王太后心中到底会如何怀疑她，她都只能硬着头皮装做两人刚才经过了一番交谈。
她是无辜的是不知情的。
但……
有的时候，就算柴绍真的无辜，王太后都要把事儿安到他身上，更何况是现在了。
王太后心中惊涛骇浪。
这和之前眼睁睁看着怀青的反常不同，这种真真切切的失去知觉的事情，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就算是她地不怕、鬼神不敬，也不得不因为此事而紧张慌乱。
她的身体可以被人随意的控制。
连预兆都没有，身体的掌控权便被夺走，若那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玩意儿用她的身体胡作非为，那她岂不是非常的被动。
这震惊让王太后顾不得柴绍再些什么。
随意的点点头之后，径自起步往前走去。
布公公连忙跟了上去。
“娘娘。”他出声喊道，想要些什么却被王太后所阻止，她道：“让哀家冷静冷静。”
她得好好想想。
宫里何时出现了如此鬼魅的东西？
这东西为的是什么？
上次帮的是柴绍？这次……
“哀家方才答应了陛下什么？”王太后忽而问道。
布公公摇头，“离得太远，奴才没能听到。”
然而王太后的这一问话，更是坚定了布公公心中所想。
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略微有些忌惮的环视周围，一草一木皆如同平常一般，但莫名却让人觉得阴冷。
无所谓了。
不管是什么，帮的定然也是皇帝。
所以这鬼魅是他请来的？
该死的！
他怎么敢用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
“你去钦监，让司徒正来见哀家。”
哀家倒要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竟然敢上她的身！
王太后眼眸骤缩，她冷冷的笑了两声，嘴角狠狠的抿紧。
布公公领命而去。
她停下脚步，遥遥的朝着依然留在原地的‘柴绍’看了眼，眸中无一丝感情。
躺枪的沈含章无语泪两校
不放心的柴绍追出来，正巧看到她这幅无辜的模样。
不禁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以示安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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