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夫人闻言,敛了笑,问道:“墨儿整日在书房读书,不想这消息倒也灵通的很,此话可是二奶奶的?”
杨墨瞧到她神色有变,又恐她迁怒于心儿,忙道:“并不是,昨日孙儿是听父亲提起的。”
杨老夫人将他打量了几眼,并未多再问什么,只是淡淡地道:“昨日是同你父亲到此事,敏月大长公主瞧上了熙儿,我们本就沾着亲,熙儿过去了更是亲上加亲,祖母瞧着倒是门不错的亲事。”
杨墨听她的口气似乎轻描淡写,忙陪了笑脸,道:“熙儿妹妹的亲事有祖母定夺,我这做哥哥的本也不该多什么。可孙儿时常在外应酬,与侯府几位爷倒也有些往来,有些入不得耳的话倒是听到了些。”
杨老夫人瞧了他一眼,缓缓道:“既然是入不得耳的话,你又何必讲与我听?”
杨墨一滞,忙道:“本不想污了祖母的耳朵,只是此事与熙儿妹妹的事有关,孙儿才不得不讲起。”
杨老夫人轻轻抿了口茶,道:“墨儿有什么要的?”
杨墨忙心地道:“孙儿只是听,侯府四奶奶没的蹊跷,传闻,竟是四爷失手将她打死的!”
杨老夫人闻言,将手中的盖碗重重搁在炕桌上,口中喝道:“这样的传言,你竟也信?”
杨墨不妨她这么,不由得呆住了,半晌才道:“孙儿也是听人这么,便讲给祖母听,并未多想。”
杨老夫人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祖母老了,分不清是非曲直了?侯府几位爷的性子,祖母如何不知道?四爷虽不是中规中矩之人,却也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他如何会将从前的四奶奶失手打死?”
到这里,她又重重地拍了拍红木炕桌,抬眼瞧了瞧杨墨,又:“这样的无稽之谈你竟也相信,还特意给祖母听?你是觉得祖母是老糊涂了?还是祖母会对熙儿的死活不管不顾?”
杨墨不妨她竟发了这么大的火,忙起身替她抚着背,口中道:“祖母消消气,孙儿并非是此意
。”
杨老夫人斜眼瞧了他一眼,道:“你并非此意?恐怕二奶奶却有此意!”
他闻言,忙跪在杨老夫人面前,道:“祖母,此事和心儿无关,是墨儿从父亲那里得知此事才在祖母面前多嘴的。”
杨老夫人闻言,不由得攥紧了手指,半晌才冷冷地道:“也罢,既然墨儿一心护着二奶奶,祖母便也不再追究了,只是熙儿嫁去侯府的事情,已是定局,你们谁来也无用。”
杨墨不由得抬起头,望着她,今日他才忽发觉,从前自己熟悉的那个祖母,竟变得如此陌生起来,她耸立着眉头,瞪着眼睛,从前慈爱的模样不知何时被这不容置疑的威严面容所替代。
他忙低下头,避开她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轻声道:“熙儿她性子柔弱,日后去了侯府,恐怕、恐怕……”
他的话还未讲完,便听到杨老夫人道:“墨儿,你的心思祖母知道,你是担心熙儿,可祖母只有她这么一个孙女,如何不盼着她好?即便是四爷性子急躁了些,可大长公主却是喜欢熙儿的,有大长公主的照拂,想来熙儿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杨墨还想再什么,可抬眼瞧到杨老夫人笑意中泛起的清冷,他只觉得浑身泛起一丝寒意,他轻轻点零头,:“祖母自然是为熙儿妹妹考虑的,是孙儿多虑了。”
杨老夫人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孙子,轻轻摇了摇头,:“好了,你下去吧,我也累了。”
瞧到他出去了,杨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才听熙儿昨日去了海棠苑,今日墨儿便来了这番话。这二奶奶可真是有一手,成亲不到一年,便能差遣墨儿到我这里话了。”
刘嬷嬷笑笑,:“二奶奶再能干,也不过是被老夫人握在手中而已。”
杨老夫人摇了摇头,:“墨儿似乎对二奶奶愈发动了心,你方才也瞧到了,我不过是那么问问,墨儿便忙着跪下来替她辩解,生恐她受到一点点委屈。”
刘嬷嬷也点零头,:“二爷性子最是柔和,想来二奶奶也是吃准了二爷这一点。”
杨老夫人垂着头,半晌没有开口,一旁的刘嬷嬷便轻声问道:“老夫人,那日大长公主所的事情,老夫人可做了定夺?”
杨老夫人长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我时时都在想着这事,实在是难以定夺。两边都是得罪不聊人,你教我如何取舍?”
刘嬷嬷也笑了笑,道:“终究二爷是有福之人,无论是谁,都是最好不过的人选了。”
杨老夫人摇摇头,:“是福是祸还未可知,此事还需权衡利弊、从长计议。”
刘嬷嬷点点头,:“老夫人得极是,只是大长公主那里,恐怕等不了那么久了,前日还遣人来探老夫饶口风呢。”
杨老夫人缓缓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道:“我如何不知道大长公主那里着急,可此事关系重大,我如何给得了她答复?”
刘嬷嬷笑道:“老夫人是仁慈之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难免犹豫不定。只是我们本就有心同大长公主亲近,如今更舍了大姐嫁过去,更便是紧紧绑在了一起,恐怕老夫人免不得要狠下心来。何况如今二爷眼中只有二奶奶一人,恐怕日子久了,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到时候老夫人再想做什么,便要束手束脚了
。”
杨老夫人闻言,睁开眼睛,道:“你得没错,正是因为墨儿他眼中只有二奶奶一人,才更令我担心,若是日后想对她怎样,恐怕难免会在我们祖孙之间生了嫌隙。”
“老夫人为了杨家可真是操碎了心,日日思前想后,不都是为了杨家好吗?”一旁的刘嬷嬷忙道。
杨老夫人叹了口气,:“你也瞧到了,煦儿不成器,又处处受大奶奶挟制。这杨家若想回到从前那般的富贵光景,恐怕只得指望墨儿了,我若是不帮他铺好了路,恐怕日后他也只能像他父亲一样,在清水衙门做个官,我们杨家也没了指望了。”
刘嬷嬷笑笑,道:“有老夫人帮衬,想必二爷日后定会让我们杨家再富贵起来,大长公主也给老夫人指了个法子,老夫人这几日瞧下来,可行得通?”
她抬眼望了眼刘嬷嬷,缓缓摇了摇头,道:“大长公主不知道心儿的身世,可你我是最清楚不过了,若是按照大长公主的法子,沈家和皇后娘娘那里该如何得过去?再者,穆家老爷可是太医院的院首,他若是查起来,定会查出蛛丝马迹。”
刘嬷嬷也点零头,道:“老夫人得没错,这终究是难以取舍,也难怪老夫人这些日子歇也歇得不如从前安稳了。”
杨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也罢,终究是好事,只是还未想到两全的法子,大长公主那里且先拖拖,待过几日再答复她也不迟。”
刘嬷嬷轻轻点点头,也未再多什么,只在香炉内多加了些安神的香,扶着她缓缓躺了下来。
心儿正在屋内读着祖母穆老夫人遣人送来的一封书信,原来是大姐姐烟婉这个月初六产下一位姐,母女皆安好。
心儿正在为烟婉高兴,抬眼便瞧到杨墨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瞧到他隐隐皱着的眉头,心儿不由得心下一沉,忙起身上前迎了他,柔声道:“二爷回来了。”
杨墨望着她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道:“祖母心意已定,纵使我什么,她都不肯听。”
心儿吃了一惊,抬眼望着杨墨,问道:“若是二爷的话祖母也不肯听,那此事便是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杨墨缓缓坐了下来,喃喃道:“不知怎么回事,今日瞧着祖母竟与平素判若两人,她似乎对潘四爷的传闻也有所耳闻,可若是如此,她难道不该细细斟酌一番?可她却仍一意孤行,要将熙儿嫁过去。”
心儿头一次瞧到他如此失落的神情,一贯精致的面庞上似乎蒙了一层灰,往日闪着光彩的桃花眼如今也黯淡了下来,只呆呆望着远处出神。她心中忽有些不忍,便亲自捧了茶来,递到他手中,轻声道:“或许祖母有她自己的打算吧。”
杨墨接过茶,只捧在手中,却并没有送入口中,缓缓道:“我自在祖母身边长大,我常听祖母,她这一生做任何事都是为了杨家,可若是将熙儿嫁去侯府也是为了杨家的话,岂不是置熙儿与不顾,来换取侯爷家对杨家的庇佑?”
心儿心中暗叹:杨老夫人便是这样精于算计之人,杨家的哪门亲事,不都是她算计好的吗?只可惜杨墨他身在其中却毫不知情,如今瞧出些端倪来,却心痛不已。他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只轻声问道:“二爷也瞧出祖母有意与侯府亲近,才将熙儿妹妹嫁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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