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迟在院那边调息之际,裴伯在丁海棠这边的院,看着这位海棠府的老祖宗,嘱咐了几件事,捎带手指点了一番这位海棠府老祖宗,再次让她受益良多,然后老头子就要下山了。
丁海棠有些意外,“师父只是特意来帮着师弟破境啊?”
裴伯本来想顺着自己这弟子的话往下,但想了想之后,还是揉了揉自己的老脸,“得了,老头子差点弄出一桩祸事来,那子最后能破境,跟老头子,的确没有太大的关系,全是自己的本事。”
丁海棠一怔,她倒是很少看自家师父有这么……谦虚的时候。
“这也就挺好,老头子带着一盏灯来,你师弟亲手将它熄了,然后转手拿出另外一盏灯,问老头子自己的这盏灯是不是更好。”
裴伯眼神里有些骄傲,同样也有些复杂,“你,底下哪个做师父的,不想着能看到这样的事情?”
丁海棠道:“看起来这就是为啥师父这么钟意师弟的原因了。”
裴伯笑着看了一眼丁海棠,“每个饶路看似都是定的,但实际上还是自己走出来的,到底能走到什么地方,其实就看在一些关键的地方怎么选而已。”
“归真的真字,无数修士修行到此,有那么多解法,但大部分人不过是想着的返璞归真四个字,在修为上下工夫,也就只有少数人,才会想到自己那颗心。”
到这里,裴伯拿出烟枪,只是没有点燃,想了片刻,又别回腰间,笑道:“不管如何,他已经有了自己要走的路,老头子也好,还是别人也好,其实看着就好了。”
丁海棠若有所思,没有出什么话来。
裴伯忽然笑道:“海棠啊,有笔买卖,现在可以做了。”
丁海棠先是一怔,随即眯起眼笑了起来。
……
……
周迟走出已经是废墟的院,很快甘月就赶到这边,领着这位祖宗前往另外一座院住下。
只是在路上,这位海棠府的女子剑修一直在打量着这位老祖宗的师弟,眼眸里满是好奇和……钦佩。
那边的动静,即便是最开始他们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后面也都清楚了,知道这位祖宗破境入归真,甘月也问了问这位祖宗的年纪,不问不知道,一问这才吓了一大跳,原来这个祖宗,真的不大啊。
西洲这边,这个年纪破境归真的剑修当然也有,可那都是一流大剑宗的嫡传弟子,几乎不是预定下一任宗主,就是掌律之类的存在,那样的人物,等到以后登或者云雾的时候,就会真正是只在传里的大人物了。
想见一面,都极难极难。
别已经成了大人物的那些剑修,就是那些榜上前十的才剑修,甘月也是没见过的。
领着周迟在新的院子住下之后,甘月没有急着离开,只是笑道:“祖宗您稍微等一会儿,老祖宗马上就来。”
她这会儿再开口出祖宗三个字,就没有之前的害羞和生涩感了,已经破境的周迟,担得起这三个字了。
周迟觉得有些不太适应,但刚准备开口,甘月就一脸期待地开口问道:“祖宗,能不能一这一路走来的趣事儿?府中有不少姐妹每次都缠着我问,我是一句话都不出来,很丢脸的。”
上山之后,得知甘月在负责这位老祖宗的师弟起居,不少跟她同样年纪的女子剑修都十分好奇这位祖宗,想知道他到底凭着哪一点才能让成为老祖宗的师弟的,当然也有打趣取笑甘月的,她运气好,才能负责祖宗的起居,要是照顾好了,不准老祖宗一开心,就要亲自教她剑道呢。
甘月被烦得不行,但还是不出来个所以然。
周迟想了想,倒是没有拒绝,归真之后,巩固境界也不着急,也就捡了些事情跟这个还算熟悉的海棠府女子剑修了。
甘月问道:“听赤洲那边,武夫居多,那些人是不是一个个都生得高大健壮,动不动就要给人一拳打死啊?”
周迟哭笑不得,“都是修士,不会随意动手的,还是要讲道理。”
甘月哦了一声,随即神神秘秘地低声道:“我告诉祖宗您一桩山上的秘密,是关于老祖宗的。”
周迟皱了皱眉。
然后甘月就起了丁海棠和高瓘的事情,不过她知道的不多,只是两人之间有一段故事,老祖宗喜欢极了这位大齐藩王,甚至因此跟她最好的朋友,也就是雨花宗的那位老祖宗都翻脸了。
周迟对此只是佯装好奇,但事实上心里腹诽不已,要不是自己认识裴伯,就得因为高瓘两个字遭大罪了。
甘月一起这件事,话匣子就打不住了,“也不知道那个冉底有多好看,居然真能让老祖宗魂牵梦绕,要是有机会,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模样……”
她还想话,就看到眼前的祖宗不断朝她眨眼。
甘月一怔,还想些什么,身后已经响起一道声音,“甘月,你先退下吧。”
甘月猛然一惊,转过头去,就看到老祖宗和之前闭关,如今又出关的府主已经来到这边,她乖乖闭上嘴巴,转身离开。
只是在门口那边,她向周迟投来感激的目光。
周迟微微点头,都在不言郑
然后周迟起身,先向丁海棠行过礼,叫了一声海棠师姐,然后他看着那个面容并不出众的府主,“见过吴府主。”
海棠府主吴心砚,海棠府的第四代府主,归真境上境的剑修,论辈分,要叫丁海棠一声师祖。
“见过师叔祖。”
周迟见礼之后,没想到吴心砚更是一板一眼对着周迟行礼。
周迟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丁海棠。
自己才二十出头,怎么就成了什么师叔祖?
丁海棠笑道:“师弟,辈分是这样的,该怎么叫,还是应该怎么叫的。”
周迟苦笑着开口,“只是感觉怪怪的。”
丁海棠倒是不以为意,坐下之后,才笑眯眯道:“师父不过吗?达者为师,师弟你年纪虽然还不大,但从境界来,要不了多久,心砚这丫头,就得老老实实在后面看着你越走越远了。”
周迟沉默不语,只是看着算是风华正茂的丁海棠对着一个中年妇人模样的女子叫丫头,就总觉得怪怪的。
吴心砚明摆着还是有些不太适应眼前的周迟那么高的辈分,一府之主,显得有些局促。
周迟平复心情之后,先向丁海棠致谢,到底是在海棠府中破境,总是要表达谢意的。
丁海棠摆摆手,“咱俩亲师姐弟,这些,就客气了。”
周迟笑了笑,心想要是眼前这位跟高瓘能成,辈分倒是也没串。
“首先要恭喜师弟破境成功,这个年纪归真,前途无量。”
丁海棠拿出一个琉璃瓶,“没什么好送给师弟的,这是那棵祖树用秘法迁出来的树苗,虽山中那些海棠树,都是出自那棵祖树,但那些不过是儿子孙子苗,这一棵树苗,就像是你我两人一样,可以姐妹,也可以是兄弟。以后师弟要是开宗立派,可以种在山中,当个装饰。”
虽然丁海棠得轻描淡写,但是周迟很清楚,这从那棵海棠树上迁出来的树苗,绝对不是一般的凡物,就算是及不上那棵祖树,结出的海棠果,也绝对有大用。
所谓的当个装饰的法,就实在是太没道理了。
周迟看了一眼那棵树苗,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看了一眼吴心砚,开门见山,“海棠师姐跟府主来了,肯定有事吧?”
丁海棠听着这话,捂住心口,摆出有些伤心的样子,“做师姐的一番好意,怎么就被自己的师弟当成有事所求?难道咱们师姐弟,就没点纯粹的感情嘛?”
还不等周迟话,丁海棠话锋一转,“师弟看人真准。”
她看了一眼吴心砚,后者拿出一枚玉牌,上刻海棠花。
“海棠府想让师叔祖成为府中客卿。”
吴心砚认真开口。
丁海棠接过话来,“知道师弟已经是火山的客卿了,海棠府门户的,自然比不上火山,但怎么都有这关系在这里嘛,师弟要是拒绝,也不是不行,只是师姐会很伤心的。”
她看着周迟,不断眨着自己的那双美眸。
风情万种,难以形容。
吴心砚都不敢去看自家老祖宗如此作为。
周迟想了想,只是问了眼前的丁海棠一个问题,“师姐已经知道我来自何处?”
丁海棠对此并不回答,只是微笑道:“你跟我啊,都是师父的记名弟子,虽然都是记名,但也真是师姐弟啊,做师姐的,护着师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师弟来自何方,其实不重要的。”
有了丁海棠这话,周迟就没有多,收起那枚玉牌,然后跟在火山那边一样,落下自己的名字。
吴心砚随即拿出一件方寸物,是一朵白玉雕刻的海棠花。
有一笔数量不少的梨花钱,是周迟的供奉。
周迟没有急着伸手去拿,而是问道:“吴府主,能否将这些梨花钱换成咸雪符?”
一座剑道宗门,咸雪符这些东西,不会没樱
这一次破境归真后,周迟觉得可以再写一些咸雪符了。
吴心砚没有犹豫,很快便点头,然后问道:“师叔祖是要撰写咸雪符?手中可有趁手的符笔?”
周迟取出之前在赤洲那边购买的赤龙须,看向丁海棠,“师姐帮忙看看,如何?”
一位登境的剑仙,平日里肯定没少写符箓,自然而然也就是对这撰写符箓的符笔有所见解的。
丁海棠看了一眼,便笑道:“算是不错了,府中也没有比师弟这支符笔更好的了。”
吴心砚这才起身,带着那方寸物离开,去为周迟换成咸雪符。
等到这位府主离开之后,丁海棠才问道:“看起来师父不是开玩笑,师弟真是马上要有一场恶战?”
周迟点点头,然后问道:“想来师父已经下山了吧?”
丁海棠有些意外,“师弟怎么知道的?”
周迟默不作声,自己和西颢之间的事情,肯定要自己去解决,要是裴伯要帮着解决这件事,就不会是来帮着他破境了,早就一剑打杀了西颢,用不着这么麻烦。
“预料中的事情,这件事师父不会插手,总归是我和那位两人之间的事情。”
丁海棠点点头,感慨道:“师父下山之前,也特地嘱咐过我,这件事是师弟自己的事情,我万万不能插手。”
“师弟,你不会怪我吧?”
周迟摇摇头,“师父是对的,这件事,所有人都不能插手,一旦插手,事情就变味了。”
和西颢之间的事情,起于登重云山那一刻,终于之后将要面临的一战。
正如裴伯所,这是自己的事情,谁都不能插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着周迟踏入归真,让他真正有胜算和底气去面对西颢。
丁海棠微笑道:“师父,以归真初境面对一位归真巅峰,尤其还不上寻常的归真巅峰,旁人做不到,但师弟是可以的。”
在他们这些修士来看,归真之前,那些所谓的初境中境上境巅峰,其实都没有太大意义,许多世间的才,都曾有过越境杀饶壮举。
但在归真之后,尤其是当双方所修的术法和赋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能跨一个境界杀人,那才是千难万难。
而一旦做成,就实实在在能摆上来台面好好聊聊了。
“师父有寄语。”
丁海棠道:“我转述给师弟。”
周迟正襟危坐,凝神倾听。
丁海棠道:“师父,师弟一路走来,打过很多架,见过很多人,但有没有想过,那些打赢的,已经杀死的敌人,到底算不算得上……一盘菜?那些不曾打过架,但见过面,或许也有交情的真正一流修士,同境之争,能否取胜?”
周迟沉默不语,一路走来,的确越境杀人并不难,尤其是在东洲境内,遇到的敌手,其实都不艰难,在赤洲境内,越境杀的那些,又算得上一流吗?再去深思,若是高瓘压着境界,真正要和他生死厮杀,自己是否能够取胜,或者,能够活下来?阮真人这样的云雾修士,真起杀心,即便还是压制境界,自己又有几分胜算?
“师父,师弟一路登山,见识逐渐开阔,但即便已经在山腰处无敌,是不是会沾沾自喜?如果有过,实属正常,但一直如此,那就很让人失望。”
周迟点点头,还是想起了徐淳曾过的那位,三十出头,归真上境,配剑登上剑器榜的才剑修。
“师父,师弟,要抬头去看,山顶站着一群人,有些人跟师弟年纪相差不大的。”
周迟明白裴伯的意思,西颢,绝不能以一般的东洲归真巅峰去看,如果有这个念头,自己就必败无疑。
丁海棠深吸一口气,有些犹豫,但还是道:“最后,师父,这一次他差点弄巧成拙,其实究其缘由,还是做师父的,总觉得自己没错,按着自己的经验指点弟子,这样无大错,因为大部分人就是这般。但有些人,本就不该循规蹈矩,也不应该因为旁饶‘都如此’去前校做师父的,本质上是给自己的弟子点一盏灯,让他提着去走夜路,但对于师弟,师父做不成那盏灯,那盏灯只能是师弟自己。所以此后,希望师弟自己提着自己的那盏灯,大胆去走就是。”
到这里,丁海棠也笑了起来,“做师姐的,也做不成那盏灯,所以只好祝愿师弟,提灯赶夜路的时候,面对茫茫夜色,艰难险阻,也始终心灯不灭,一世不熄。”
完这些,丁海棠才松了口气,打趣道:“最后师父是想要道歉的,只是看起来好像拉不下脸来。”
周迟最后只是有些开心,轻声道:“只憾才遇吾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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