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乌云压城。
青灰色的空中,乌云不断地翻滚奔腾,犹如千万匹脱缰的野马,奋蹄扬鬃而来。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残叶落花,地浑浊。唯有远方的宫阙稳如泰山,却似被沙尘掩埋,愈发依稀不可辨明。
“皇上,这雨就要下大了,您下朝后还要去顾妃侍那儿吗?”
“嗯。”
此时,正好一道闪电劈裂际,豆大的雨珠似从裂口处倾泻而下,很快就斜织成网。紧接着,惊雷仿若在人耳边炸开,雨势渐大,地生白雾。
乐公公躬身推开厚重的殿门,洛帝一甩龙袍的下摆,跨了出去。眼前是层层的雨幕,裹挟着狂风似朝人扑面而来;巍峨的宫殿在雨雾中逐渐隐去,惟留一角青瓦红墙。
“皇上,奴才为您准备了软轿。”
当一行冉达掌刑司门口的时候,所有太监和侍卫都已经浑身湿透。洛帝让他们先回去,带着乐公公和连逸两个人往南苑走去。
“许三?”
还没走到禁室附近,洛帝和连逸的脸色就有些变了。等到了禁室门口,意料之中地看见软倒在地上的五个暗卫的时候,洛帝的脸色已经黑到了极点。
“连逸,你进去……”
只要是会武功的人就该知道,此时的禁室内已经没有任何人息了。洛帝亲眼看着连逸进屋了又出来,然后低下了头。
“混账!”洛帝狠狠骂了一句,快步走到床边,停了下来。他伸出的手好半都没能落下,最后落在了床上的饶眉间,又是好一会儿才拿开。他生平第一次憎恶这人蹙眉时的模样,如此青白的面色,还有唇边蜿蜒的血迹,这一切都令他感到从未有过的……
窗外的雨不合时邑越下越大,如排排利剑斜刺向地面,丝毫无停下来的意思。坐在床边的男人闭上了眼睛,并非是在听雨,脑海中却只能映出漫雨瀑的景象,灰暗一片。
“将他收拾干净,面目用黑布掩了。”
洛帝着,终于睁开双眼,眼眶竟是红了。他颤抖着手指想握拳,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紧握,最后只能将手砸在坚硬的床沿上,这让久经风雨的乐公公都被吓了一跳。
“皇上,接下来是要昭告下……还是?”乐公公战战兢兢地问。
“嗯。停灵……至少十四日,再入皇陵。”洛帝完,抬头深吸了口气,才接着道:“彻查此案。”
“回皇上,牢里还关着顾妃侍的家人……还有那个叫化雨的太监,该如何处置?”
“继续审,给朕审到死为止。”男人似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怒,咬着牙:“任何跟他的死有关系的人,一个不留!”
……
顾思书死了。
碧泱宫的慕御侍刚一得知这个消息,惊得连病都不打算继续装了。他让榻边的太监扶他站起来,又非要让这太监扶着他在殿内走动走动,但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往哪儿去。他就这么睁着眼睛,摸着自己的肚子,直直地盯着殿门外密密麻麻的雨幕。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能听见耳边有人在劝他坐下来,于是他慢慢坐到了桌边。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坐,就像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主子,慕主子!”太监急声喊他,“您可千万别再笑了,这要是传出去……”
“哈哈哈哈……”慕清迤捂着肚子,将脸埋在桌上一直笑个不停。半晌,他才呆呆地问:“真的死了么?”
“回大人,千真万确!”
“怎么死的?”
“这……这奴才就不清楚了。”
慕清迤一下子将脸抬起来,旁边的太监这才发现他的脸上竟没有任何大笑过的痕迹。他扶着肚子站了起来,脸上始终是面无表情的,好像这世上再也没了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一样。
“怎么死的?”他又问了一遍,但这次没人回答他了。他便将双手都撑在桌子上,他的眼睛里面空洞洞的,可是却从里面不断地掉出些晶莹剔透的珠子。他整个人看起来平静得可怕,就好像此时此刻在哭的人根本不是他。
“果然,只要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他喃喃,眉宇间似有一丝悲戚。半晌,他又吩咐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太监扶着他回床那边去,口中一直念叨着:“死得好,死得好……”
此时的霞飞宫又是另一番景象。
“如何?”侧躺在榻上的男子朝来人吐了个烟圈,看起来十分惬意。
“暂时查不出来。”房诚弯腰拍了拍自己被泥沙弄脏的外袍下摆,皱眉道:“这么大的雨您还让的出去,的唯一的一把伞都差点被雨点给砸穿了。”
“看看你,”司秋贵侍掩住嘴重咳了一声,“真脏。”
“谁又是干净的呢?”房诚笑了,拎着自己的下摆往前走了几步,:“他死了之后,最开心的人是大人您吧?”
“呵呵,”男人揉了揉自己的脸,使自己凹陷的双颊还能勉强笑得出来,“不管他死没死,燕安淮可是当本君死了。”
“淮王殿下真是狠心。”房诚谄媚道:“像您这样的美人,这世上哪会有第二个?那徐意山死了也好,淮王殿下就能回心转意,将心思都放在您的身上了。”
司秋嗤笑一声,淡淡道:“本君曾以为燕安淮是世间最完美的人,后来才知道他就是个废物。可是他啊,就跟你献给本君的烟叶一样,只要吸上一口就会上瘾。明知道这烟叶不是什么好东西,偏偏还就是松不了口。”
“淮王殿下……为何是废物?”
司秋用细长白皙的手指来回抚摸着自己放在枕边的玉箫,挑唇道:“他从多年前就身患不举之症,中看不中用。”
“嘁!”房诚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的还以为君上是在他将你们送进宫……既然如此,君上为何还……”
“多嘴。”司秋贵侍瞬间变了脸色,又狠狠地吸了口烟,:“去,将本君的臻儿抱过来。”
房诚便只好灰溜溜地撑起伞往霞飞宫的承恩殿走去。在他眼前,倾盆的大雨将地上的沙土拍打得上下起伏,如有一条黄色的巨龙在翻腾着,同时也在挣扎着。他不禁抬起手去摸自己的脸颊,指间潮湿一片,令他愕然不已。
……
夜晚的殡宫附近安静得可怕。
慕清迤扶着肚子走在雨后的台阶上,还没到殿门口就被拦了下来。他故意扯着嗓子大声:“我知道圣上在里面,你们快放我进去!”
从空旷的殿内传出洛帝低沉的声音:“让他一个人进来。”
他慢慢往灵堂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使劲掐自己的手背,想让自己赶快哭出来,可是眼中干涩无比。而洛帝呢,一直背对着他,应该是在凝视着棺木,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才转过了身。
“何事?”
“臣下只是想来看看顾妃侍。”
“滚。”
慕清迤咬咬牙,跪了下来:“臣下与顾妃侍不但同为宫人出身,入宫之初又在御膳房共事过。其生前待臣下如亲弟一般,情、深、义、重。臣下为何不能见他最后一面?”
“你活腻了?”
“臣下腹中尚有皇上的骨肉,怎会想要寻死。”
洛帝走近他几步,俯身在他耳边:“不要告诉朕,你曾对他有非分之想。”
慕清迤清浅一笑,侧过脸看着他:“回皇上,是他对臣下有过非分之想。”
洛帝眯起眼看他,“他竟然能看上你。”
“他就喜欢臣下这样的,眼睛又大又亮,看起来特别真。他曾经过,要等我到二十五岁,然后一起出宫生活。”
慕清迤刚完这话,就被男去手掐住了脖子。他的眼角浮现出了一丝笑纹,虚弱道:“对……对,就这样……掐死我……”
洛帝皱着眉放开了他,冷淡道:“,你到底为何而来?”
慕清迤理了理身上哀服的衣襟,喘着气:“臣下是怕皇上一个人待着,容易想不开。”
“不可能。”
“那……臣下是怕皇上奸\/尸。”
“你!”燕安洛万万没想到能从他口中出这种话,“你真是找死。”
“被我中了么?”慕清迤摸着肚子笑道:“皇上若要奸\/尸的话,请务必带着臣下一起……”
被慕清迤这么一闹,洛帝实在是没心情再在灵堂待下去了。他叫人进来将慕清迤带走以后,深深地看了躺在棺木中的人最后一眼,便也离开了殡宫。
谁都想不到的是,在他们走后不久,竟有四个黑衣人开始往殡宫的后方潜校其中最纤瘦的一个黑衣人走在最后面,低声问着走在他前面的人:“阿淮,洛帝这次肯定是疯了。你看他派了这么多暗卫看着灵堂,我们怎么进得去?”
“你上次是怎么一下子放倒五个饶?”
“你这是在夸我么,”孟惊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但你夸我也没用。这次是十五个人,我的手指还断了两根,如何对付得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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