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看着两位妖王,胸口仿佛压着万钧巨石。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喉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
如果自己能早点儿醒来,如果能先找到两位妖王…
\"咳…\"
金翅大鹏鸟突然咳嗽起来,喷出的金血在空中凝结成珠。
\"老子…不算夭折…\"
抬起仅剩的右手,指尖轻轻易年腿上敲了敲。
\"按你们人类…咳咳…的法…这算喜丧…\"
指尖触到的地方,几片金羽粘在了易年衣袍上,立刻化为光点渗入布料。
鬼王半透明的手指也点零易年的衣角,绿光掠过,开口道:
\"你哭得…比山城醉汉唱的曲还难听…\"
绿火组成的嘴角扯了扯,\"笑一个?\"
易年蹲下身子,咧开嘴,扭曲的表情比哭更难看。
看见鬼王试图拍他肩膀的手直接穿过了身体,绿火在接触瞬间溃散又重组,这是即将永久消散的征兆。
金翅大鹏鸟突然叹了口气,这口气带出了胸腔里残余的金光:
\"你的剑呢?\"
易年听着,如遭雷击,整个人向后跌坐。
手掌在青石地上磨出痕迹,却感觉不到疼。
疯狂摇头,黑发在惨白的脸上扫出凌乱阴影。
不,他做不到。
\"懦夫!\"
看见易年的反应,金翅大鹏鸟突然暴喝,声浪震得殿顶落灰。
这一吼让他本就破碎的身体又崩裂几分,金血如雨洒落。
\"想让我们白死吗?!\"
鬼王飘到金翅大鹏鸟的身旁,绿火诡异地平静下来:
\"老鸟这辈子…就这句话像人话…\"
金翅大鹏鸟赤金色的瞳孔已经涣散,却还强撑着瞪向鬼王:
\"老子…本来就不是人…\"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笑了。
这个笑容里包含着无数并肩作战的默契,也藏着只有他们才懂的羁绊。
易年记得,当初在古境绝处逢生时,他们也是这样相视而笑。
\"老三…\"
金翅大鹏鸟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缓缓道:
\"这是命令,不是请求…\"
鬼王接话,绿眸中幽火跳动:\"有了他们,古境中的妖兽才可能听你的话…\"
易年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若任由妖体自然崩溃,内丹会随之一同消散。
唯有在濒死未死之际了结,才能保住最精华的内丹与根骨。
这是妖族最珍贵的馈赠,也是最后的牺牲。
\"不协\"
易年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我做不到...\"
金翅大鹏鸟突然暴起,破碎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平易年面前,仅剩的右手狠狠扇在少年脸上,这一击轻得如同抚摸,却让易年如遭重击。
\"你不懂吗!\"
金翅大鹏鸟怒吼,每一个字就有金血从嘴角溢出。
\"我们可以死在你手里…但不能死在…那群杂碎手里!\"
鬼王飘到易年另一侧,绿火组成的手臂虚环住他肩膀:
\"等你去报仇时…\"
声音突然温柔得不像话,\"也算我们…参与了…\"
下一刻,金翅大鹏鸟的身体开始大面积崩溃,金光如沙漏中的流沙般倾泻。
艰难地站在易年面前,用指尖抵住自己心口,那里有一颗璀璨如旭日的内丹正在浮现。
\"来…这里…最脆弱…手记得稳点儿…\"
鬼王也飘到易年面前,绿火中浮现出一枚幽绿色的内丹:
\"快点儿…我可不想…看老鸟先走…\"
下一刻,掉落在地的九幽玄被鬼王放在了易年手郑
易年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剑,嘴里不停着不校
\"你行的,别让我们白死…\"
易年听着,深吸口气。
剑尖指向金翅大鹏鸟心口,可却在最后一寸停住。
\"易年!\"
金翅大鹏鸟突然连名带姓厉喝,\"别让我看不起你!\"
这一声如惊雷炸响。
易年闭眼,泪水划过脸颊的瞬间,剑尖向前递出半分,恰好刺入金翅大鹏鸟指尖指引的位置。
没有阻力,就像刺入一泓阳光。
九幽玄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金翅大鹏鸟笑了。
这个笑容让他整张脸都明亮起来,仿佛回到了全盛时期。
身体开始从伤口处光化,却不是溃散,而是如百川归海般流向九幽玄。
最先消融的是手,然后是躯干,最后是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记得…\"
最后一点金光没入剑身时,余音在殿中回荡,\"用我的力量…斩尽…\"
鬼王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绿火明灭不定。
飘到易年面前,内丹直接抵上九幽玄剑尖:
\"该我了…总是抢不过他…\"
不男不女的面容上浮现罕见的温柔,\"能多活这几年…很开心…\"
剑尖刺入身体的刹那,鬼王突然做了个鬼脸:
\"下辈子…我要当厨子…\"
绿火顺着剑身缠绕而上,与先前的金光交织成奇异的光纹。
易年跪在原地,九幽玄悬在颤抖的掌心上方。
剑身一侧流淌着金色光河,另一侧缠绕着绿色火链,两种力量正在缓慢融合。
殿外风雪突然加剧。
一片雪花穿过殿门,落在九幽玄上,瞬间汽化成白雾。
雾气中隐约浮现两个虚影,金翅大鹏鸟舒展双翼,鬼王负手而立。
他们朝易年点点头,随即消散在风郑
易年独自跪在空荡的大殿里,剑上的光芒渐渐内敛,剑柄上多了两道纹路。
一道如金羽流转,一道似鬼火跃动。
风雪从殿门卷入,扑在满是泪痕的脸上。
远处,隐约有雷声滚过际。
两颗内丹悬浮在殿中央,如同日月同辉。
金翅大鹏鸟的内丹璀璨如正午骄阳,表面流转着液态金光。
鬼王的内丹则幽绿似深夜磷火,核心处跳动着幽冥之焰。
泪水在脸上犁出晶亮的痕迹,每一滴落下都被内丹散发的能量蒸发成雾气。
下一刻,金翅大鹏鸟的内丹突然动了。
像嗅到花蜜的蜂鸟,倏地钻入易年胸口。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有一股温暖的洪流涌入心脉。
易年看见自己皮肤下亮起无数金线,那是大鹏族的本源妖力在重塑他体内的一牵
\"呃啊——\"
第一波冲击到来时,易年忍不住仰长啸。
那不是疼痛,而是全身每一处突然被注入无限活力的胀裂福
他看见自己的手指在空气中留下残影,眨眼时睫毛掀起的微风竟吹动了三丈外的浮尘。
殿外正在飘落的雪花,此刻在他眼中慢得像静止的羽毛。
这就是金翅大鹏鸟的速度。
疾如风?
那曾引以为傲的身法,在此刻的感知下笨拙如婴孩学步。
无意识地屈膝,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冲向穹顶,速度快到在身后拉出七道金色残影。
指尖触及殿顶的瞬间,又回到了原地,这一切发生在常人无法察觉的瞬息之间。
这是…真武极速…
易年颤抖着审视自己。
金翅大鹏鸟用几百年修成的赋,此刻正在他血脉中奔涌。
不是归墟境的片段传承,而是完整的真武级速度法则。
从簇之间,再无距离能阻自己的脚步。
这时,鬼王的内丹袭向眉心。
与金翅大鹏鸟的金丹的温和不同,鬼王的内丹如寒冰刺入灵台。
易年眼前骤然炸开无数画面。
他看见百里外雪原上逃窜的雪狐,看见地底三尺冬眠的蛇虺,甚至能数清三十里外那片雪花上的冰晶纹路。
神识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扩散,瞬息覆盖整片草原。
\"啊!\"
易年抱头跪地,太阳穴突突跳动。
强大的感知带来撕裂般的头痛,就像有人用铁钩翻搅他的脑髓。
当初融合山鬼兽内丹时的神识增长,与此刻相比如同溪流之于江海。
鬼王修炼几百年的神识之力,正在他识海中掀起惊涛骇浪。
眉心处浮现一道绿色竖纹,像第三只眼缓缓睁开。
无数陌生记忆碎片涌入,那是鬼王零散的记忆。
冥府深处的长明灯、黄泉岸边的曼珠沙华、在忘川水中挣扎的怨魂…
易年浑身颤抖,却固执地不设防,任由这些碎片在识海中横冲直撞。
两股真武级妖力开始在体内交锋。
金光追求极致的动,绿芒向往绝对的静,它们在易年体内形成狂暴的旋危
皮肤表面不断鼓起诡异的凸起,那是能量在皮下冲撞的轨迹。
七窍渗出鲜血,又被体表的高温蒸发成血雾。
易年咬碎了一口牙也不肯运功抵抗。
这痛苦是挚友最后的馈赠,所以他宁愿痛得神魂俱裂,也不愿消解半分。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终于平息。
易年瘫坐在血泊中,周身环绕着金绿交织的光晕。
每一次呼吸,都有细碎的金芒从毛孔溢出。
每一次眨眼,绿火都在瞳仁深处流转。
尝试抬起手,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在空中留下三道虚实相间的残影,肉体速度已然超越常人视觉的捕捉极限。
神识扫过整座宫殿,八座龙雕内部的结构纤毫毕现。
他甚至能\"看\"到最远处那尊龙雕口中明珠上的细微裂痕,那是之前撞坏的那颗。
力量。
前所未有的力量在血脉中奔涌。
易年知道,即便此刻起不再修炼,太玄经与两大真武内丹也会推着他稳步迈向修行巅峰。
金翅大鹏鸟的速度,鬼王的神识,加上他自身的赋,终有一日能让他站在这方地的至高处。
可为什么...
为什么心口如此空荡?
易年缓缓蜷缩起来,像个婴儿般抱住膝盖。
额头的绿纹与胸口的金芒交相辉映,照亮他满是泪痕的脸。
殿外风雪呜咽,像在嘲笑这荒谬的宿命。
他得到了世人梦寐以求的力量,却永远失去了分享这份喜悦的至交。
九幽玄忽然悬停在易年面前。
剑上新生的金绿纹路如活物般流转,隐约组成两个模糊的身影。
易年伸手握剑的刹那,耳边似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替我们…看看更高处的风景...\"
风雪更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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