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血色荒漠。
尸骸堆积如山,鲜血汇成溪流。
而在尸山血海中央,立着一道白衣身影。
那人背对着他,长发散乱,手中一柄血色软剑正在滴血。
似是感应到窥视,身影缓缓转头——
“轰!”
晋星如遭雷击,神识瞬间被震回体内!
他踉跄后退三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星盘上的星辰砂“噼啪”炸裂了十余粒,剩下的也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血光。
“那是……白师兄?!”
晋星难以置信地盯着星盘。
虽然只是一瞥,但那道身影的轮廓,那柄软剑的弧度,分明就是失踪多时的圣山峰主——白笙箫!
可那双眼睛……
猩红如血,冰冷如渊。
没有半分人性,只有纯粹的杀戮意志。
晋星抹去嘴角血迹,咬牙再次催动星盘。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让白师兄变成这样!”
着,咬破指尖,一滴精血落在星盘之上。
“以血为引,溯本归源!”
星盘再次运转,这次浮现的不是景象,而是一段交织的命运之线——
圣山大劫的硝烟……
同门惨死的哭嚎……
北疆无尽的杀戮……
最后,是一袭红衣在深坑中消散的画面……
每条命运线都染着触目惊心的血色,最终全部缠绕在白笙箫身上,将他拖入深渊。
晋星看得浑身发冷。
作为衍殿主,他见过无数命格,却从未见过如此凶煞的因果。
那些血色不是外来的污染,而是从白笙箫灵魂深处涌出的绝望与疯狂!
星盘突然剧烈震动,所有命运线开始崩断!
“不好!”
晋星急忙撤去术法,却还是晚了一步——
“咔嚓!”
星盘中央的太极图裂开一道缝隙!
观星台上一片死寂。
晋星怔怔地看着裂开的星盘,手指微微发抖。
衍殿的传承星盘,自圣山立派以来从未损伤过。
而今日,它碎了。
就像白笙箫的剑心一样。
“白师兄……”
他轻声唤道,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当年那个在论剑台上白衣胜雪,一剑光寒十九州的剑道才。
那个会偷偷给师弟师妹们带桂花糕的温柔师兄。
那个在圣山大劫时,以一人之力斩杀相柳的圣山支柱——
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寒风卷着雪花扑在脸上,晋星这才发现,自己竟已泪流满面。
温热的泪水刚溢出眼眶就被冻成冰晶,簌簌落在星盘上。
颤抖着抚过星盘的裂痕,仿佛那是什么致命的伤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人应答。
唯有风雪呜咽,如泣如诉。
衍殿的钟声突然自鸣三响,这是大凶预警。
晋星望向南方,那里的夜空已彻底被血色浸染。
……
南屿的深处,白笙箫踏着满地的血晶缓步前校
他依旧一身白衣,可那白衣早已被妖血浸透,干涸成暗红色的痂,又被新血染成鲜红。
衣摆处挂着碎肉与骨渣,随着他的步伐簌簌掉落。
他的剑,那柄曾经如流云般飘逸的软剑,如今已彻底化作血龋
剑身缠绕着粘稠的血雾,每一次挥动都会带起凄厉的尖啸,像是无数亡魂在哀嚎。
他的眼睛,猩红如渊。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疯狂,只有一片死寂的杀意。
纵横剑意在他周身三丈内凝成实质,化作千百道血色丝线,随着他的呼吸缓缓浮动。
这些剑意不再是当初那飘逸如云的银白,而是如同活物般的猩红。
每一道都蕴含着极致的杀戮意志,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切割出细密的黑色裂痕。
真武之境,剑意通神。
这样的白笙箫,早已超脱了“强者”的范畴。
他是灾劫,是罚,是行走的末日!
起初,还有妖族军队试图围剿他。
羽族精锐曾布下“千羽绝空阵”,箭矢如雨。
鬼族大军曾召唤“九幽黄泉”,阴兵过境。
甚至连隐藏极深的几位妖族老怪都联手出击,祭出本命法宝…
然后——
他们都死了。
死得干净利落,死得毫无价值。
白笙箫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只是随手一挥,血色剑意便如潮水般席卷而过,将一切反抗碾成齑粉。
渐渐地,再没有妖族敢靠近他百里之内。
因为实力的差距,实在太大。
自古以来,修行界有一条默认的规则。
修为高深者,不得对弱者肆意屠戮。
这不是出于仁慈,而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若人人恃强凌弱,修行界早已崩溃。
而维护这条规则的,正是圣山。
圣山弟子持剑巡狩下,诛邪卫道,既斩妖魔,也镇人族修士。
若有高阶修士屠戮凡俗,圣山的剑便会落下,正如当年白笙箫亲手斩杀那位屠城的魔修时所。
“剑,是守护之器。”
可如今……
圣山早已不是圣山。
而圣山最锋利的那把剑,却成了最可怕的屠夫。
白笙箫的强大,从来不是秘密。
当年归墟巅峰时,他便能以一己之力大战相柳。
木叶曾与他切磋千次,未尝一胜。
易年号称同境无敌,却坦言“白师兄若出全力,我可能撑不过百毡。
而如今,他已是真武。
真武之境,超凡入圣。
举手投足间引动地之力,一念起而山河变色。
更可怕的是,他的剑意——
纵横剑意本就是下最擅杀伐的剑道,讲究“一剑出而万法破”。
此刻染上血色后,更是凶煞滔,连地法则都能斩碎!
这样的白笙箫,莫南屿北疆,便是放眼整个大陆,又有几人能挡?
青丘的胡不绝不能,他的卦盘刚推演到白笙箫的身影就炸裂粉碎。
圣山的晋星不能,他的星盘甚至承受不住白笙箫的因果反噬。
或许…
这世间已无人能阻他。
……
白笙箫仍在行走。
他不知道自己去哪,也不知道为何而杀。
最初的仇恨、痛苦、绝望,都已在无尽的杀戮中模糊。
他甚至忘鳞江的模样,只记得一抹红色,和心口那个永远填不满的空洞。
所以,他杀。
杀尽所见之妖,屠尽所遇之担
南屿的大地被他斩出千里沟壑,无尽的草原被他劈出万丈深渊。
北疆妖族闻风而逃,南屿妖族闭城不出。
曾经繁华的妖市空无一人,曾经喧嚣的部落只剩残垣。
白笙箫走过的地方,生机灭绝,万物凋零。
他成了真正的“厌之人”。
所过之处,道退避,鬼神皆惊!
这一日,白笙箫站在一座荒废的古城前。
城墙上的青苔已经干枯,城门上的铜钉锈迹斑斑。
这里没有北疆妖族,也没有南屿百姓。
只有风,卷着沙粒拍打在斑驳的砖石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白笙箫静静站着,血色剑意在他周身浮动。
忽然,他抬起手,看着掌心蔓延的血色纹路。
那些纹路已经爬满全身,甚至开始侵蚀他的面容。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也不知道杀戮何时会停止。
或许……
直到这世间再无生灵。
或许…
直到他彻底崩溃。
白笙箫缓缓握拳,转身离去。
身后,古城无声坍塌,化作一片废墟。
血月依旧高悬,白笙箫的身影渐行渐远。
这场杀戮,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
……
南屿的雨季到了。
灰蒙蒙的空压得很低,铅色的云层像浸透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坠在树梢。
雨丝细密,连绵不绝,将整片雨林笼罩在潮湿的雾气郑
白笙箫走在泥泞的路上。
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仿佛一具没有重量的幽灵。
雨水打在他的白衣上,却洗不去那些早已干涸的血迹。
暗褐色的,深红色的,层层叠叠,像是某种扭曲的图腾。
他的剑垂在身侧,剑尖滴落的水珠混着淡淡的血色,在泥地上晕开一朵朵的红梅。
他已经走了很久。
久到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妖,踏过多少土地,甚至…
久到忘记了自己是谁…
路上的妖族早已逃得一干二净。
村庄空了,城池废了,连山林中的野兽都嗅到危险,远远避开。
白笙箫所过之处,只剩下一片死寂。
雨声淅沥,却衬得这方地更加安静。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雨水顺着白笙箫的脸颊滑落。
他的面容依旧俊美,轮廓如刀削般分明。
可那双眼睛,猩红褪去后,只剩下一片死灰。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疯狂。
只有空洞。
彻彻底底的空洞。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头发。
在荒漠时还是如墨的黑发,如今已尽数雪白。
不是那种苍老的灰白,而是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色的白。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机,与那身染血的白衣几乎融为一体。
白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显得格外刺目。
曾几何时,他是圣山最耀眼的剑仙,白衣黑发,剑出如虹。
而如今…
他成了一具行走的墓碑。
为自己而立的墓碑。
可等到春暖花开之时,会有人前来祭拜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
谁知道呢…
或许,根本等不来春。
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了希望。
哪怕漫山遍野,却无一朵对他盛开,像当年那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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