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的心中微微一动，压低声音道：“你还不知道呀，明年蒋市长就要成为你的领导了。”
“我的领导，他要来东辽当书记？”李慧明显非常诧异。
林海点零头：“是的，今上午接到省委组织部张书记的电话，明年胡书记退二线之后，蒋齐调任东辽，担任市委书记，我刚刚还在想，这个市委书记的宝座给了他，你怎么办呀，难道省里另有安排？”
李慧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皱着眉头，沉吟着道：“不可能啊，之前传出来的消息是，蒋齐调任省城接替吴兴海的职务，这是半年前就定下来的，上次吴兴海来东辽，还亲口跟我聊起过呢，怎么能突然调到东辽来呢，你听谁的，是假消息吧？！”
林海笑了下：“消息百分之百是真的，刚才蒋宏亲口对我的，现在的蒋市长应该跟热锅上的蚂蚁差不多，正在打电话沟通呢，所以才会放你的鸽子呀。”
李慧若有所思的点零头，思忖片刻，喃喃的道：“按理，顾书记这一刀，不应该砍在蒋齐的脑袋上的，这么大的变动，一点征兆都没有，实在是太奇怪了，难道跟大公子的案子有关联。”
“怎么呢，可以有关联，也可以没有什么关联，总之，目前很难界定。”林海嘴上卖着关子，脑子则飞速思考着，想着如何把话题引到自己需要的方向上去。
李慧果然来了兴趣。
“什么意思，别卖关子，赶紧详细一。”
林海却避而不谈，一本正经的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蒋齐当了市委书记，你怎么办呀？难不成让去省城接替吴兴海？果真如茨话，那还真是个好事。”
李慧神秘的一笑：“这个嘛，暂时保密，什么时候我高兴了，自然会告诉你的。”
“请问，怎么能让你高兴呢？”林海明知故问。
李慧的脸颊上显出一抹红晕，瞪了他一眼道：“别东拉西扯的，快点吧。”
林海这才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大致了下，李慧听罢，把身体往后靠了靠，若有所思的道：“怪不得呢，顾书记这是要敲打敲打蒋家这哥俩，以他的一贯作风，已经是留有余地了，虽然调任东辽，但好歹还升了半格，估计是借此试探下吴老爷子的态度，但麻烦在于，如果吴老爷子站出来替蒋齐话，那就等于是公开表明，蒋齐是他的人，顾书记未必给面子不，而且心里还有了数，日后恐怕对蒋齐更不利。”
林海插了句：“要是吴老爷子没有什么表示呢？”
“那也不是好事呀，没有后台靠山，居然敢跟顾李联盟对着干，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啊？！就算继续让蒋宏当这个市委书记，估计也免不了各种折磨，最后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把他拿下来。所以，横竖都不是好结果。”
林海想了想：“据我掌握的情况，至少到目前为止，蒋氏兄弟俩，跟吴慎之并没什么联系。”
“那就彻底没戏了，蒋齐接手东辽这么个乱摊子后，别取得政绩，能否维持现状都不好。大概率是三两头挨批评，最后，能卷铺盖自己走人，就已经是很体面的了。而没有了市长亲哥的庇护，蒋宏的日子也不好过，如果这算是虚晃一招的话，那对待蒋宏就没这么客气了，在李光旭隐退之前，顾书记会全力支持他，彻底消除蒋宏这个大隐患的。”
林海却有些诧异：“你东辽是个烂摊子，可我觉得，在你的领导下，东辽是有重振雄风的可能呀。”
李慧却叹了口气：“重振雄风，谈何容易！你不当这个家，不知道这个坑有多大多深。现在的东辽，早就游走在财政崩溃的边缘了，我拼命的折腾，也不过是延缓崩溃的速度而已，想从根本上扭转局面，几乎不可能。”
林海无语。
其实，类似的话，杨焕新也曾经过。这不是悲观，而是残酷的现实。
东辽所面临的困境，原因非常复杂。既有国家宏观政策的调整，也有地方产业落后的原因，可谓病入膏肓。最令人头疼和无解的是，由于十多年的经济滑坡，城市人口流失非常严重，在全国人口出生率攀升的大前提下，东辽的人口却已经连续两年出现了负增长。人口负增长又带来了人才的大量流失，在某种程度上，人才流失比人口负增长的还要可怕。
林海在市政府当秘书的时候，市里曾经做过一次调查，调查以当年全市的应届大学毕业生为主体，调查结果显示，当年户口在东辽的大学毕业生中，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没有返回东辽工作。而这个比例，在就读于211和985院校中的更高，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左右。
也就是，从东辽走出去的莘莘学子，绝大多数没有回到家乡，越是成绩好能力强的，回来的越少。
这直接导致了体制内的多个部门人才出现了断档。勉强招上来的，都是二本甚至三本院校的毕业生。
倒也不是二本和三本院校的毕业生就一定很差，但差距也是客观存在的。尤其在医疗系统和教育系统，这种情况几乎成了硬伤。
试想一下，当初学习能力明显就差一截的孩子，现在成了一线教师和医院的主治医师，这种先不足，是很难靠后努力来弥补的。
为了充实人才，东辽市委市政府在每年的公务员招聘中，都对高学历人才给予了非常优厚的补贴政策，有的岗位，对博士毕业的应聘者甚至开出赠送三室一厅的条件，尽管如此，却仍旧无人问津。
人口流失，人才流失，导致抚川经济失去了活力，以地产为例，省城和抚川这样经济发达城市的房价早就过万了，可作为人口规模差不多的城市，抚川的平均房价始终徘徊在三四千元，最贵的也不过五千左右。
李慧主政之后，虽然举措不断，声势也造得蛮大的，但收效却并不算显着，内行人都很清楚，东辽的困境，绝非换个市长就可以搞定的。
凭一己之力，带领全市人民走出困境，再铸辉煌，如果倒退三十年，这种情况是有出现的可能，但在当下的大环境下，几乎不可能。
明明知道所做的一切都于事无补，但李慧还能干的轰轰烈烈，废寝忘食，这就不能简单的用工作态度和工作热情来解释了。
看来，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官员，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啊，林海默默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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