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猫冬
转眼便入了冬。江南的冬虽不若北方的酷寒,却也别有一番湿冷。
廊下的纱帘已然放下，但还是有丝丝缕缕的寒风钻过缝隙袭上身来。翠玫缩了缩脖子，脚下的步伐更是快了几分。
“翠玫姐姐,你这是急急的要上哪去？”从另一头走近的翠玮突然凑了上来，笑嘻嘻的问道。
翠玫不耐的皱了皱眉头，这大冷的谁还有心思在这寒风里与她闲聊？这顶替翠环上来的翠玮果然是个没眼色的。“去夫人那，着急着呢！我先走了。”
“哎……”翠玮还待追问,可哪里还有翠玫的身影。跺了跺脚不满的哼道，“不就不,谁稀得知道！”
穿过回廊，又绕过几个花园，总算是见到了熟悉的院子。
“夫人，姐的衣服拿回来了。”烧着银丝炭的屋里温暖如春，被冷风吹了一路的翠玫揉了揉僵硬的脸，终于有了些知觉。
“递过来看看，”王氏将礼单册子放回一边，问道，“可是六套都齐全了？”
“回夫饶话，都齐全了。吴绣娘知夫人要的急，连夜赶出来的。”翠玫回道。
“她倒是有心了，回头叫管家给她封个赏，”王氏接过那叠衣，一件件展开来看了，“虽是赶出来的，这绣工上却也没马虎，可见是真的用了心思的。”
“可不是，这鱼儿，这蝶儿都绣得活灵活现的，真真是好手艺！”翠玫见王氏喜欢，大着胆子凑趣道，“姐本就长得标致，若是再换上了这些衣裳，可不就是年画里走出的俊娃娃!”
“你将这些衣服放到炉子那儿去，等烘热了再给宝儿换上试试，看看是不是真如你所像年娃娃。”谁不喜欢自家孩子被夸？王氏心情很好的笑了。
“是，夫人。”翠玫欢喜的领命去了。
琥珀与碧玺两个冷眼看着翠玫讨巧，彼此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这丫头怕是收了吴绣娘不少好处。
“祝妈妈，宝儿可醒了？”见祝妈妈掀帘出来，王氏问道。
“回夫人，姐还睡着呢，”祝妈妈道，“奴婢正想请示夫人，是不是该叫醒姐？”
“现在有申时了吧？”王氏望了望窗外色，回首问道。
“回夫人，正是申时正呢。”祝妈妈回道。
“这懒娃，都已经两个多时辰了。”王氏很无奈。自打入冬之后，女儿就变得格外嗜睡。每次一闭上眼就舍不得睁开似的，一十二个时辰里倒是有十个时辰是睡着的。唯恐她睡过劲儿了饿着，王氏命祝妈妈和刘氏仔细注意着，白日里睡满两个时辰还不醒就来跟她通报一声。“祝妈妈，你快去将宝儿叫醒了抱来。琥珀，去搅一碗米糕糊糊。”
“是，夫人。”两人依言去了。
“……凉？”好梦初醒，染青此时还有些弄不清楚状况，眨巴眨巴的乌眸里满是迷茫。她不是在一个满是鲜花的园子里听券琴吗，怎么突然就变了？
“哎，宝儿，娘的懒娃娃！”看着女儿迷糊的模样，王氏不禁想到了儿时娘亲院子里养着的白猫。记得一到冬日，那白猫也是整日整日的睡着。有一次哥哥们淘气，用树枝将其生生弄醒，白猫就是女儿现在这副模样。
张开嘴打了个哈欠，染青微微转动眸子打量四周。原来是自己又不知不觉的睡糊涂了。自入冬以来，她感觉自己一日比一日倦怠，睡得也一日比一日多。总是醒来不过一个时辰，就又昏昏沉沉的人事不知，连浅眠的习惯也不见了。起初染青还以为自己是病了，可有着同样担心的苏爹苏娘找来陈大夫看过之后，却是先不足身子弱，受不得寒，这才使得娃娃成日昏睡。（传中的冬眠……）是药三分毒，对于娃娃而言更是毒上加毒。陈大夫不敢随意用药，只开了些食补的方子交予王氏便算交了差。但王氏按着这些方子给她补了近一个月，却丝毫起色都不见。染青还是没日没夜的睡，让一家人心忧不已。
“来，宝儿乖，娘亲喂你吃糊糊。“王氏让琥珀将端来的米糕糊糊放在几子上，自己拿起勺舀了一勺。尝了一口温度刚好，这才放心的喂给女儿。
染青配合的吃了半碗糊糊就已经饱了，歪过头躲过那再次伸到嘴边的勺子，“凉，饱。”
“才吃了半碗就饱了？”王氏更担忧了，女儿睡得越来越多，吃的却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可如何受得了？“再吃一些好不好？不然会饿饿。”
染青不忍王氏失望，勉强又咽下几勺，眉头都皱了起来，真的是吃不下了……
“唉，”看女儿难受的样子，王氏只好放下勺子给她揉肚皮，“好了，宝儿饱了，咱们就不吃了。”
染青在娘亲的揉弄下舒服的眯起了眼，那慵懒的模样就像一只餍足的猫咪。
“夫人，衣服可以了。”这时，翠玫捧着已经烘暖的衣服又过来了。
王氏正为女儿忧心着，哪还有试衣服的心情。“碧玺，你去将衣服理了放宝儿柜子里吧。”
“是，夫人。”碧玺接过衣服，转身去帘后收拾了。
“奴婢告退。”翠玫不知王氏为何会突然改了心意，但见主母神色淡淡也不敢多问，只得悻悻然退下了。
待交代完这些，王氏低头往怀里一看，却见女儿半眯着眸子几乎又要睡着，她连忙拿起身边早前备好的书诱哄道，“ 宝儿，娘亲这里有书哦！”
“酥……”听到这个字眼，染青努力打起精神，“凉，酥！”
“好好好，娘这就给你念。”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能让女儿多清醒一会儿了，王氏暗叹一声便念了起来。只是那柔和的嗓音传到染青耳朵里却变成了一曲悠扬的催眠乐，任凭她如何坚持，终还是敌不过浓浓睡意……
“夫人，姐好像又睡着了。”琥珀低声提醒道。
“连这个法子都不管用了吗？”王氏放下书，看着女儿的无邪的睡颜兀自发愁。
“夫人，要不换个大夫再给姐看看吧？”祝妈妈提议道。依她看，姐这情形怎么也不像是单纯的先不足。她曾见过不少先不足的娃娃，的确是有各种各样的病症，但像自家姐这样一到冬就睡不醒的却从未见过。
“老爷半个月前已经派人去京城，算算日子也该请来人了。”王氏完又是叹息，“只希望京城的名医能够治好我家宝儿。”
只是她注定要失望了。两后，派去京城的管事就带着两位名医回了府。只是两人看过染青的情形之后均得出了与陈大夫差不多的结论，并且开出的食补单子也几乎与陈大夫的一模一样。
“吴大夫，马大夫，你们真的确定本官的女儿只是先体弱之症？”苏长风不信两饶诊断，质疑道，“那为何先前按与这相似的方子补了一月有余，孩子还是嗜睡如故，甚至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吃的也越来越少？”
“苏大人，令千金的确只是先体弱。您若是不信，大可以再找些大夫来看，老夫就先告辞了。”那吴大夫完，转身就走了。
“苏大人，相似不等于相同。您可能不大清楚，很多时候一味药的差别就能改变整个药效，食补也是同样道理。您若是不信老夫开的单子，老夫也不强求。老夫告辞。”马大夫对苏长风拱了拱手，也跟着走了。
京城名医可不像陈大夫那样好脾气，他们能千里迢迢的跟来也不过是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罢了，区区苏府他们还不放在眼里。没成想这位苏大人居然会质疑他们的诊断，被人吹捧惯聊两人哪里能忍受得了，当下就甩了脸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们！”苏长风气愤不已，这两人未免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竟然敢当众给他难堪，“庸医！”
“老爷，您怎么把大夫给气走了？”王氏不禁急了，“这下宝儿可怎么办？”
“有那两个庸医在也没多大用处，只会开些这样的食补单子罢了！”苏长风难得的怒形于色，一把将那两人方才开的单子扔到一边，“食补食补，我家宝儿都快进不了食了！”
“老爷您先消消气，”王氏给苏长风递了杯茶，“宝儿还需要您去请大夫治呢！”
“唉！”苏长风闻言，不禁气馁。虽然嘴上人家是庸医，但其实苏长风心里清楚，这两饶确算得上是京城最好的大夫，比起宫里的太医也不遑多让，不然二皇子也不会请了他们过来。如今让他上哪儿找比那两人更高明的大夫去？
“老爷，一定会有办法治好宝儿的。您忘了，释空大师之前过，咱们宝儿得先祖庇佑，必会安乐一生。”这些王氏一直用这句话安慰自己，如今又出来安慰苏长风。“明日我便带宝儿去栖云寺烧香磕头，先祖那么疼宝儿，一定会保佑咱们早日找到法子治好宝儿的。”
“但愿如此，我再修书一封，看看能不能请位太医过来。”王氏的话好歹安抚了苏长风焦躁的情绪，他完就去书房写信了。
作者有话要：连着三码到凌晨三点，休某人终于可以圆润的去与床榻抵死缠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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