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霄石
“阿十,姐可有醒来？”苏九提了食盒进屋，轻声向前来开门的苏十问道。
苏十微微摇了摇头,“还睡着呢。”
“去将姐唤醒吧，”苏九将食盒安置于案,回头对苏十道。
“可是……阿九姐姐,午时已过，左右今日是无法起程了,还是让姐再睡会儿吧。”难得见姐睡得这般酣沉，让她将人生生叫起还真有些不忍心。
两饶私语声虽轻，但床上的染青还是似有所觉的蹙了眉。意识慢慢回笼，随之而来的是脑中阵阵剧烈的晕眩,而浑身的虚乏更是让她眉间的皱褶又深陷了许多。这是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回的客栈？强忍着不适，染青仔细回忆失去意识前的情形。藏雀山,石碑，酒坛……感怀之余，她貌似喝了两口酒，然后就再无印象。再联系自己此时的状况，染青很容易推断出自己是喝醉了。宿醉啊，果然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只是没想到她的酒量竟会这样差，仅稍稍灌下两口就醉了个不省人事。好在她是女子，且又有郡主封号傍身，能灌她酒的人应该不多。
“倒不是我看不得姐贪睡，只是已经过了一日夜，再睡下去怕是会损身子。”苏九见她迟迟不肯挪步，边解释着边亲自抬步往屏风后边走去。客栈毕竟不比自家宅院，虽是最上等的房间却也只用一面八扇屏风将屋子划为两边，算是分了里外。苏九转过屏风，目光一移向靠里的拔步床就对上染青无甚波澜的黑眸，“……姐？”
“过午时了？”染青问道。
“回姐，已经未时初了。”苏九回过神来，又问道，“可是属下吵着姐了？”
染青摇头，暗自在心中感慨，喝酒果然误事。若是苏九不来，他们恐怕还得在平县多耽误一。认真算来，她应是有功无过。“伺候我起身吧。”
“是。”
伺候染青简单的洗漱更衣之后，苏九又将食盒中的吃食一样样摆出，苏十也在旁相帮。末了，她端出一碗棕色的汤汁递给染青，“姐先喝下这碗醒酒汤再用膳吧。”
“恩。”染青顺手接过，下意识的在鼻端一晃，这味道……似笑非笑的瞥了苏九一眼，她若无其事的将那加了料的醒酒汤口饮下。醒酒汤本就滋味偏苦，再添上黄莲等物，更是苦上加苦。可染青却似毫无所觉般，眉头都不皱一下便将汤药喝了个干净，“苏九，你可知错？”
“是苏九逾矩了，请姐责罚。”苏九下跪请罪道。自家姐的医药本领她也略知一二，因而打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能遮瞒过去。只可怜了不知情的苏十，一头雾水的来回望着这一站一跪的主仆二人。
“起来吧，等到了安乐郡，自行去苏七那里领罚。”待苏九领罪起身，染青又道，“苏九，酒能误事，多喝无益，这些道理我都清楚，你且安心便是。”
自家姐素来严谨持重，的确不像是会因一时好奇而沉迷饮酒的人。看来此次的确是她多虑了，苏九略略松了口气。可望着自家姐严肃的脸，苏九却又不自觉想起昨日那张娇憨的睡颜，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疼惜之意。的确，自家姐无论才能还是心智都属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同样的，失去的东西也比同龄人多许多。比如，任性的权利……
用完膳，染青拿出一张名帖写了几行字后交予苏九，让她遣容去云府，是明日欲前去拜访云老爷子。以苏家与云家的关系，染青来到平县却不去云府拜见总是不过去的。再者，既然拐了人家的族人为下属，自然得对其族长知会一声才是。
“姐，云先生求见。”
染青刚拿出来不及处理的密件要看，就听苏十禀报道。“请他进来。”
出门在外，且又都是自家手下，染青便也没那么多讲究，只隔着长桌请他坐了，连面纱都懒得戴上。云赋也不是会拘泥于这些的人，见礼之后就安然坐了。“姐歇息的可好？”
这分明是在调侃她昨日醉酒的囧事，染青睨了他一眼，“甚好。不知云先生寻我何事？”她此时还觉得脑中隐隐作疼，只想早些处理完这些密件好再歇息一会儿。因而也没心情理会云赋的调侃，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云赋虽久居山林，与人鲜有往来。但也曾出山历练，看人脸色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见她如此便也肃了颜色，但却没有立刻作答，而是用眼神略显刻意的看了苏十一眼。
苏十显然也注意到了云赋的视线，正想知趣的退走，却听染青道，“无妨，你且吧。”
云赋遂放了心，从袖袋中掏出用丝帕仔细裹着的一样物什递到染青面前，“老夫是为将此物交予主上而来。”
“这是何物？”隔着层层丝帕，任是染青慧眼如炬也分辨不出帕中之物为何。
云赋心翼翼的将丝帕解开，仿佛里面藏着的乃是稀世奇珍，且还是极为易碎的那种。“此物乃是老夫昨日在石碑前的泥土中发现的，许是酒液冲刷了表面的泥土，这才让它露出一角来让老夫察觉。”
“石碑前？”莫非是云霄当年埋下的？不对，若是如此，应该埋得极深才是，断不会只因些许酒水就从土中现出形来。那么，应该是其余到过石碑前的人留下的，且时日不会很长远。但是，除了云赋与云沉，应该再无人能进护陵大阵才是……思索间，云赋已经将丝帕全部解开。那一刹那，染青只觉眼前有万道红芒闪耀，光辉灿烂，殷红似血，一时间竟让她挪不开眼去。“这是……何物？”宝石奇珍她自认见过不少，却还从未见过有这样的石头，就连书上，也从给出现类似的描述。
一旁的苏十也是满眼痴迷的望着那块石头，女子大多对美丽的宝石没有抵抗能力，苏十也不例外。闻言，她神情略显急切的看向云赋，希望他能作答。此石虽美，却是人家献给姐的，她自然不能肖想。但若知晓了此石为何，待要寻找定能容易许多。若是机缘巧合之下也能得到一块，那该是怎样的美事！光是想想，苏十就有些飘飘然了。
但事实注定要让苏十失望了，只见云赋摇摇头，颇为遗憾的道，“老夫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等物什，并不知其为何物。”
似是受到了蛊惑，染青不由自主的将那石头收入掌中，心翼翼的捧着，凝视着，惊叹之余竟又涌起一股难言的感伤。 “既然是在云霄碑前寻到的，就叫它霄石吧。”
清淡的语声薄如叹息，一时间，气氛有些沉凝。染青与云赋是在缅怀云霄，而苏十则不知其事，只是为无法得知宝石之名而遗憾。
“姐，奴婢去沏壶茶来。”既然注定无缘，那便早些忘了吧，免得生出执念来。得了染青的允许，苏十快步出了屋子，不去想不去看那绚烂夺目的奇石。
苏十走后，云赋出言打破了沉寂，“主上，老夫还有些关于云沉的事想与您明一番。”
“恩。”染青敛了神思，听云赋讲述了这一代传承候选者只云沉一饶原因，以及云沉还未通过试炼，并未全然得知先祖之密的事。也就是，如今的云沉还不能完全信任。领会了云赋言下之意，染青点零头，“我知道了。”有些事她自会避开云沉。
该给的已给该提醒的也已提醒，云赋便也不再多留，起身告辞。待他走后，染青先亲自收了那块奇石，这才继续翻阅那十来封密件。
翌日，染青换了身体面的打扮乘车去云府拜见云老爷子。云老爷子乃是现任云氏族长，云嵩程的大叔父，同时也是云沉的祖父。虽然染青乃是一郡之主，但按辈分来只是后辈的后辈。且又是微服来访。再者，云老爷子身居高位四十载，莫是郡主，就连公主也见过不少。对于安乐郡主来访，他虽没有轻视，却也并没有表现出过多重视，因而云家并没有摆出多大阵仗来迎接染青。只云老爷子长子云勘行率家人候在府门，待染青下车后又将人请到花厅入座，云勘行夫妇略与她寒暄了一会儿之后才等来了云老爷子。
身为大楚镇北将军，云老爷子有大半辈子是在军营中度过的。虽如今已年近古稀，但依然龙行虎步，康健非常。“云恒之见过安乐郡主。”
染青自然不会让他行全礼，在他下拜之前就及时阻住其动作。“安乐今日只是微服前来看望长辈，镇北将军不必多礼。”
“谢郡主。”嵩程常在书信中提起，这位安乐郡主是如何聪慧机敏，沉静有礼。今日一见，果不是寻常之辈。留心观察了染青的言行举止，云恒之暗自赞叹道。目光略略转开，余光正瞥见染青身旁的云赋。这人是谁，怎的如此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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