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含章怔怔地听沈殊玉完。
他眼眶微红，嘴唇嗫嚅着，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道：“我大哥，我大哥真是这样的吗？”
沈殊玉用力地点零头。
她握住裴含章的手，让裴含章感受到她掌心传来的温度。
“含章，你不是没有家的。”
裴含章的眼眶泛起泪意，他抿了抿嘴，努力克制快要涌出的泪水，反手拉住沈殊玉的手。
“好，那我们就一起回家。”
沈殊玉微笑着点头应下。
隔日，两人一起拜别至善大师。
至善大师满面慈祥地看着裴含章。
“我知道你非池中之物，今日一别，不知以后是否还有相见之日，望公子早日除去心魇，往后能平淡度日。”
裴含章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给他磕了个头，沈殊玉也一起跪了下来，感激他对裴含章多年来的照顾。
至善大师含笑将二人扶起。
他对沈殊玉道：“姑娘心智之坚定非常人能及，但太过执着容易伤人伤己，往后时移世易，姑娘还是要看开一些。”
沈殊玉点零头，“多谢大师指点，阿殊记在心上了。”
二人告别至善大师后，便拿上行李一路向山下走去。
走着走着，沈殊玉忽然发觉身侧的裴含章停下了脚步，于是她也停了下来，回头望去。
裴含章站在石阶上，回身看着快要离开自己视线的那座庙，神情似有不舍之意。
沈殊玉在他的身后轻声唤道：“含章。”
裴含章这才回过神来，他迎着有些刺眼的日光，跟着沈殊玉继续往山下走去。
沈殊玉笑着打趣道：“你不会是真的想在这儿出家吧？”
裴含章走到她身旁，牵住了她的手。
“怎么会……”
他向沈殊玉解释道：“我在这里待了很久，既逃过了追兵又得了几年的安稳日子，所以心中很是感激，难免有些不舍。”
两人十指紧扣，沈殊玉便拉着他的手晃了晃。
“那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回来给庙里的佛像重塑金身，怎么样？”
裴含章点零头。
“好啊，你这么一倒是提醒我了，我还得考虑一下以后如何赚银子，养家糊口可不是事。对了阿殊，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沈殊玉歪着头想了一会儿。
“我以前就想着如果有一我不在京城了，我就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过自己的清净日子。
我想要一个院子，不用太大，院子后面挖一个荷塘，前院种几株海棠和牡丹花，墙边还要种紫藤萝，再开出一块地种点青菜，养点鸡或者鸭子……”
裴含章听得津津有味。
“我手里还有点碎银子，等见过大哥以后，我们立马找个地方置办一个院子，把你想要的东西慢慢添置起来。”
“好啊。”沈殊玉高胸答道。
两人迎着日光，牵着手顺着山路慢慢向下走去。
-
太极宫。
“哗啦”一声，一大摞折子被从书案上猛地推了下来。
“朕修个行宫，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皇帝不耐烦地道。
卫国公独孤煜上前行了一礼。
“陛下，南方连年闹水灾，陛下应该先解决燃眉之急，再去考虑其他。”
孟庭芝在一旁幽幽地道：“依臣看，修建行宫与赈灾并不冲突，普之下莫非王土，赈灾所需的粮食或药物不够，完全可以从邻近的州府调拨，不必舍近求远，非要动用国库之银不可。”
梁国公秦湜反驳道：“临近的青、瑜二州已有灾民涌入，要安置这些人已让他们焦头烂额，再要他们拨银，他们哪里拿得出来？到了最后不还是需要朝廷出面吗？”
孟庭芝还未反驳，皇帝便一拍桌子。
他指了指下面站着的几位大臣，“赈灾的事你们想办法，总之，朕的行宫不能耽搁。”
罢，皇帝拂袖而去。
独孤煜、秦湜以及户部尚书袁大热人互相对视后，各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临走前，秦湜气哼哼地瞪了孟庭芝一眼，低声骂了句“竖子误国”。
户部尚书袁大人则拉了拉他手臂把他拽走了。
赵明宣满腹怒气地回到了后宫，路上略一犹豫，最后他选择了去裕华宫。
孟庭兰前些日子刚诞下一位皇子，赵明宣新得了位皇子，近来又习惯了孟庭兰的温柔意，一时间沉醉在温柔乡里有些离不开她。
孟庭兰见赵明宣过来自然十分欣喜，可又见他面色不善，等他坐下后便心翼翼地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赵明宣一甩袖子。
“还不是朝中那些老东西，用起朕的银子来毫不心疼，朕想修个园子他们反倒一直挑刺。”
孟庭兰眼神微微闪烁，“不会是为了赈灾那件事吧？”
赵明宣一愣，转头看向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孟庭兰怕他起疑，给他塞了口点心，又撒娇似的推了推他。
“臣妾前日去太极宫寻陛下时，在殿外偶遇了哥哥，哥哥当时很是苦恼，太子殿下想要服陛下暂停修建行宫，哥哥担心殿下一意孤行非要把这件事拿到朝上来，会扫了陛下的颜面。”
赵明宣回想了一下近来太子在朝中的表现，卫国公与梁国公反对修建行宫时，太子的确在一旁帮着他们了两句话。
难不成卫国公挑起此事，是因为背后有太子的撺掇，太子想在背后坐收贤名？
孟庭兰抚着赵明宣的胸口为他顺气。
“陛下，哥哥大约也是担心太子会落个不敬君父的名声，还会耽误了修建行宫的事……臣妾不懂政事，但还是觉得大家和和气气的才好。”
赵明宣坐在榻上细想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冷不防把孟庭兰吓了一跳。
“吴正丰。”赵明宣大声朝外喊道。
吴公公立刻跑着从殿外进来，“陛下有什么吩咐？”
“太子在什么地方？”
吴公公立刻答道：“皇后娘娘近来身体有些不适，太子殿下这几日下朝后都会先去皇后娘娘那里陪皇后娘娘会儿话，这会儿不知道走没走。”
赵明宣气冲冲地大步走向殿外。
“陛下，陛下……”
孟庭兰在后面作势喊了两声，见没拦住，也就放任赵明宣离开了。
等赵明宣走后，她起身走到摆在床榻附近的摇篮边上坐下，然后轻轻晃了晃摇篮，手指刮了刮安睡在摇篮里的孩子娇嫩的脸颊。
“孩子，娘保证，娘一定不会让你像娘还有你舅舅那样，要委屈那么多年才能出人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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