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会儿，沈殊玉心里又冒出一丝担忧。
“府里人多嘴杂，也不知会不会有多嘴的人出去这孩子不是我们亲生的，我怕他懂事以后知道这件事心里会不舒服。”
裴含章安慰道：“放心吧，大嫂管束下人很有一套，有她在，这事你不用担心。”
“嗯，对了，我走之后这边的局势怎么样？”
孩子的事得到解决，沈殊玉转而关心起其他事。
裴含章答道：“草原大约是看到大齐境内烽烟四起，也想分一杯羹，于是派兵南下有意直捣京城，朝廷如今是摁下葫芦起了瓢，根本顾不上我们这边。”
“我和大哥又拿下两座城，现在西南的杨崇益有意拉拢大哥，甚至送了些粮草来示好。”
杨崇益原在西南驻军，裴珩和裴含章举旗造反后，朝廷的平叛大军去而复返，并没能一举将他们歼灭，而裴珩此后稳扎稳打地向东扩张自己的势力。
杨崇益心思活络，并不一味守旧，又担心裴含章盯上南边自己的地盘，之前还只是关起城门过自己的日子，现在又起了拉拢的心思。
大齐的政权在四面楚歌的局势下风雨飘摇。
沈殊玉听得认真，“那我能帮得上忙吗？”
裴含章想了想。
“大嫂再过一阵子就要生了，我听大夫她之前受过惊吓，这一胎并不十分安稳，大哥又不在，还是要劳你费心照顾，另外府里的事也都交给你了。”
“我明白，你放心。”
沈殊玉并不好打仗，也不喜争权夺利，如果能过太平日子，她干嘛非要出去打打杀杀？
她如今心里还惦记着自己带回来的那块烫手山芋，有心要交出来，但又觉得现在并非最好的时机，若是走漏了风声，或许反倒会引来灾祸。
裴含章见她眉头紧锁，便问她在担心什么。
“没，没什么。”沈殊玉摇摇头。
“我倒是还有一件事有些担心，不过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行，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尤其是大嫂。”裴含章满脸复杂。
沈殊玉好奇地问道：“什么事啊？”
“杨崇益这人是个老狐狸，听很会看人，他不是在拉拢大哥吗？所以他有意把自己未出阁的三女儿嫁给大哥。”
“啊？”沈殊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片刻后她又平静下来。
自古为壮大自己实力而选择联姻的事屡见不鲜，如今大齐眼看着就要乱起来了，裴珩又占据一方，若不想被吞没，杨崇益便需要早做打算，他想在裴珩身上押宝，会有这样的决定也不足为怪。
沈殊玉现出担忧之色。
“可是大哥已经有大嫂了，他女儿愿意做侧夫人？”
“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送出一个女儿算得了什么？”
裴含章是很尊重自己这位大嫂的，因此这件事也让他有些为难。
“大哥如果想更进一步壮大势力的话，和杨崇益联手自然是一步不错的棋，可是这样一来就要委屈大嫂了。”
沈殊玉想了想，问道：“那大哥是怎么决定的？”
“大哥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一来他现在并不完全相信杨崇益会与他联手的话，二来，我想他心里也顾忌着大嫂吧。”
裴含章叹了口气，继续道：“已经走到今这一步了，就算大哥不想，他身后的人也会推着他朝那个至尊之位走去，而且权势这个东西实在诱人，大哥也不过是个凡人啊。”
“那如果是你，你会接受吗？”沈殊玉转头问道。
裴含章看着她，眼神澄澈，语气倒是轻松了许多。
“我不是大哥，大哥想做的事我大概是做不到的，就算同样是为祖父复仇，我们选的复仇之路也会不同。”
他的眼神变得悠远起来。
“祖父曾我大哥有帅心，而我则是将才，那么，我只要做大哥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就好。”
沈殊玉微微点头，身子一歪靠在了他的身上。
“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
自那日经历了京城外的一场血战，殷凤潇回府后便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像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生怕孟庭芝或是自己那位皇帝表哥找上门来同他算账，连大长公主也纳闷他最近为何转了性。
等了许多日也没等到对自己的惩罚，于是殷凤潇的胆子又大了起来，接了朋友的帖子后便去了望江楼喝酒。
回来时色已经暗了下来。
殷凤潇酒气上头，歪在马车里随着车子的前进身体慢慢晃动，就在他快要进入梦乡时，侍从忽然低声唤他。
“少爷，快醒醒！”
睡意被打断，殷凤潇语气有些烦躁，“什么事。”
侍从声道：“少爷，迎面过来的那辆马车好像是孟大饶。”
“什么？”
殷凤潇一瞬间酒意全无，他一掀车帘伸头张望了一番，脸顿时皱到了一起。
“真是冤家路窄。”
他想了想，把帘子一摔，缩回车里，“继续走。”
“是。”
夜里，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两架马车交错之际，殷凤潇听到了孟庭芝的声音。
“郡王爷，好久不见。”
殷凤潇只好让人停下马车，他深吸一口气，掀开一旁的帘子，面上云淡风轻，甚至还带镰淡的笑意。
“孟大人，好久不见。”
或许是去阎王殿前走了一遭的缘故，这个向来肆意妄为的郡王竟然也能压下往日的暴躁性子，与面前这个险些宰了自己的人虚与委蛇。
“孟大人这是刚忙完公事吗？真是辛苦了，这是要去何处啊？”
孟庭芝答道：“准备去和同僚喝两杯酒。”
一问一答客套得很，殷凤潇本想就此找个借口告辞，忽然听孟庭芝问道：“郡王爷，西山景色如何？”
殷凤潇一愣后答道：“不过是走马观花看个热闹。”
孟庭芝的笑容意味深长。
“是吗？最近有些乱，郡王爷要出门还是谨慎些为好。”
“多谢大人提点。”
随后，两辆马车各自往不同方向驶去。
回了府，殷凤潇慢慢地往自己的跨院走去。
他的心情莫名的不好，脚步也越来越沉重，最后干脆直接坐在了自己房门前的石阶上，撑着头对着上那轮明月发呆。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想念那个在刀光剑影中活下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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