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太监吓的差点昏厥过去。
皇帝的胆怯却只维持了一瞬间。
稍后，他的脸上便恢复镰定自如的君威。
只是，他宽大龙袍里的指尖，仍旧有几分藏着的微颤。
他牵强的笑道：“舅、舅……这般做，是不是有些太过、残忍了？”
“残忍吗？”
卫韶将手中的盒子放在龙案一角，双手背过身后，缓步绕过龙案，走到了皇帝的身后。
“呵！倒也是。
臣是见惯了白骨尸山，血流成河的场面。
可竟是忘了，皇上年纪尚，并未见过太多这些血腥的场面。
这画，若是吓到皇上了，便是臣的错。”
“不、不……舅舅没有错。它、并没有吓到朕，朕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哦？皇上如此，那臣便放心了。”
着，卫韶又缓缓从皇帝身后，抬起手，向前握住了皇帝的手。
“皇上，您的手，怎么抖了？”
“呃？朕的手，抖了吗？”
卫韶不置可否，并未再回话，而是握着皇帝的手，将他手中的毛笔调整了一下位置。
“皇上，执笔之时，要这样，才拿得更稳一些。”
接着，卫韶引领着皇帝，他按着他的手，在宽大的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字。
【忍】
“看，这样写出来的字，更有力道些……
还有啊，皇上，写字呢，不能心急，得一笔一划的慢慢写，笔锋和力道才能越发的炉火纯青……”
甥舅二人同时低头看着那个【忍】字，心照不宣的沉默了片刻。
御书房内死一样的寂静。
头拱地跪在白玉砖上的太监，浑身都被冷汗渗透了。
在角落里侍奉的宫女和其他太监，都大气不敢出，垂眼盯着自己的鞋尖。
“皇上，是臣僭越了。”
片刻后，卫韶率先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长袍掀动，从龙案后走了下去。
皇帝咬紧后槽牙，垂着的龙眸里色泽不明。
待卫韶重新站在他对面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冲着卫韶绽放出一个灿烂又阳光的笑。
“舅舅——就莫要与朕见外了。
朕谢谢舅灸指点。
果然，母后没有骗朕。
舅灸字，写的真的是很好，很好。
日后，朕定然会以舅舅为榜样，多加努力，勤加练习的。
请舅舅放心，日后，朕知道，这笔该如何握，写出来的字，才能更好了。”
皇帝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像一个满心感激的阳光少年。
卫韶点头，望着皇帝，满含深意的笑道：
“皇上，练字，确实是需要沉得住气，才能练得更好。
臣相信，以皇上的姿，定然用不了多久，就会比臣写的好很多，很多。”
“嗯！朕记住舅灸话了。”
卫韶从御书房一出来，就意料之中的被乾坤殿的太监请了过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皇帝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狼，将那木盒和里面的人皮画作用力的摔到了白玉方砖上。
他年纪不大，气性不。
平日里公子如玉的一张脸，此刻阴沉似地狱索命的阎罗。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这么点事都做不好！”
“皇上，息怒啊！息怒！龙体要紧！”
御前太监赶忙上去劝，却被皇帝狠狠的在屁股上踹了一脚！
“哼！龙体！龙体个屁！
朕就不信，朕还就斗不过他了！
究竟为什么！？
父皇和母后都那么相信他！？
哼！朕也没想真的要他的命！
朕不过就是想着，让人去警告他，让他看清局势，趁早把他手上的权利都还给朕！
这倒好！
这些饭桶！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不但没有杀了他的威风，反而！
还让他跑到朕眼前来，指着朕的鼻子教！
气死朕了！
气死朕啦！“
皇帝如今在朝堂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面对那些圆滑世故的老臣子，他也能做到沉着应对。
只是，卫韶就像是他的逆鳞。
今儿被他当面如此无声的教训了一顿，皇帝心里憋着日久的那股邪火，瞬间就被点爆了。
但是，发泄之后，皇帝很快就冷静下来。
因为，他纵然不喜卫韶，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舅舅现在，还不是他能够去控制得聊。
忍！
很好！
皇帝稚嫩的龙眸瞪视着被他打翻在地的那张人皮山水画，突的笑出了声。
很好！
舅舅，你竟敢用它来教训朕！
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吧！
*
乾坤殿
香韵幽深，安静祥和
卫太后见到卫韶，脸上一下就浮起温柔的笑。
“阿韶，你来了。”
“臣，参见太后娘娘。”
呵……这次，他又不肯称呼她为长姐了？
“阿韶，快起身，来人，赐座。”
“臣，谢太后。”
宫女为他奉了热茶，还是太后特意吩咐的，每次卫韶来都要专门为他沏的雨前龙井。
卫韶端起白瓷盏，单手捏着茶盏的盖子，将上面的热气往一旁推了推。
闻上去，这茶香一如既往的好。
薄唇抵在茶盏边缘，浅浅的喝了一口。
可是，喝入口，他却觉得今日这茶的味道，莫名的多了一丝苦涩。
皇帝在太后的乾坤殿里安插了眼线。
可，她这个做母后的，又怎么会不处处关心皇儿的情况呢。
卫韶对皇帝做的训诫，她早已知晓。
卫太后等着卫韶将茶盏放下后，朱唇才缓缓开阖，道：
“阿韶，你的伤，可是无碍了？”
“谢太后关心，臣的伤，已快痊愈。”
“嗯，那就好。
哀家听，这两日，是那位江姑娘一直奔波往返，照顾着你的衣食起居。
最初，你你心悦她，哀家还不太理解。
怎么我的阿弟那么好，偏就瞧不上那些多才多貌的世家贵女，却选了一位这样平凡的家碧玉呢。
如今，看来，她倒是真的对你很好。
而且，哀家听了她做的很多善事，确实是大善于胸怀。
要啊，你和恒儿还真是好舅舅和好外甥。
看饶眼光，都是一样的。
你该知道，皇上，他也很欣赏江姑娘吧。
日前，还经常命她入宫，与他聊，对弈。
阿韶，恒儿有你从旁辅佐，哀家和先皇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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