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裹着血腥气灌进鼻腔时，祁梦蝶听见黄副官的狞笑在岩壁间回响。
周云帆的手掌像烙铁般箍在她腰间，两人顺着湍流撞向锈蚀的铁栅栏，断裂的钢筋在军装下划出火辣辣的伤口。
"；闭气！"；周云帆突然将她按进水里。
子弹打在水面炸开的冰花里，祁梦蝶透过浑浊的河水，看见探照灯映出军舰甲板上整排黑洞洞的炮口。
三秒钟的时间漫长得像整个世纪。
当周云帆拽着她钻进排水管时，祁梦蝶的牙齿正磕在对方锁骨上渗血的弹痕。
男人闷哼一声，沾满污泥的怀表链子缠住了她的发簪。
"；往东七百步有气窗。"；周云帆摸出防水火柴，磷火照亮他正在融化的下颌轮廓。
祁梦蝶突然按住他掏地图的手，记忆宫殿里翻出半月前在裁缝铺瞥见的暗纹："；不用地图，这条下水道经过霞飞路钟表校"；
子弹破空声追着脚后跟砸在砖缝里。
赵队长拖着伤腿摔进污水潭，刘护士的白大褂沾满青苔，急救箱里的吗啡针管在颠簸中碎成晶莹的玻璃渣。
"；蹲下！"；周云帆突然将祁梦蝶乒在腐木堆后。
三发子弹擦着他们头顶掠过，在混凝土管壁凿出冒着青烟的弹孔。
祁梦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子弹轨迹突然在脑海里排列成摩尔斯电码——是黄副官故意留下的挑衅信号。
十点钟方向传来军靴踩碎蚌壳的脆响。
周云帆解下缠在腰间的铜丝，淬毒银针在指尖转出冷光。
祁梦蝶却按住他手腕，沾着污水在他掌心画出监狱结构图："；让刘护士往西跑，她白大褂口袋里有林医生的手术刀。"；
男人瞳孔微微收缩，旋即扯断护士胸前的听诊器抛向反方向。
金属坠地声果然引开两串脚步声，刘护士趁机钻进岔道时，祁梦蝶看见她袖口露出的绷带正在渗血——是三前替赵队长偷磺胺时留下的枪伤。
"；接着！"；赵队长突然抛来半截雷管。
周云帆凌空接住的瞬间，祁梦蝶已经咬开钢笔帽，墨水管里藏的硝酸甘油滴在引线上滋滋作响。
爆炸掀起的泥浪里，她清晰听见黄副官气急败坏的咒骂："；给我活捉那个会背地图的丫头！"；
潮湿的砖墙突然传来有节奏的震动。
周云帆抹掉睫毛上的血珠，指腹在苔藓覆盖的墙砖上摸索："；是孙老大的联络信号。"；话音未落，三块墙砖突然凹陷，露出后面幽深的隧道。
穿貂皮大衣的男人举着煤油灯，金牙在黑暗里闪动："；周老板，好的二十根大黄鱼可别——"；
探照灯的光柱突然刺穿排水口铁网。
祁梦蝶在强光中眯起眼睛，看到黄副官站在军舰了望台上举着喇叭，他身后穿白大褂的林医生正在给冲锋枪装填某种紫色药剂。
更可怕的是刘护士被反绑着跪在甲板上，她脖子上挂着定时炸弹的金属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游戏该结束了。"；黄副官的声音经过扩音器变得扭曲失真，"；给你们三十秒考虑，交出记忆宫殿的破解方法，或者看着护士的脑袋变成烟花。"；孙老大貂皮领口沾着的煤油味混在硝烟里格外刺鼻。
他身后两个疤脸汉子突然甩出铁链钩，锈迹斑斑的锁链绞住排水口铁网时，军舰甲板上的探照灯正扫过林医生手中泛着紫光的针剂。
"；大黄鱼再加五根！"；周云帆的匕首贴着祁梦蝶耳边飞过，钉穿正要扣动扳机的敌特手腕。
孙老大啐掉嘴里的槟榔渣，金牙咬住引线点燃土雷："；周老板爽快！"；轰隆声中，祁梦蝶看见刘护士脖子上的定时炸弹数字定格在"；11"；，绑匪被爆炸震得踉跄时，那串金属密码突然在她记忆宫殿里拆解成发条转动的节奏。
"；西南角通风管！"；祁梦蝶拽着周云帆浸透血水的袖口疾奔，后颈突然掠过滚烫的气流——林医生的紫色弹头擦着青砖炸开，飞溅的黏液竟将苔藓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赵队长摸出最后两枚手雷，炸开的火光里，孙老大的手下正用砍刀劈开军舰锚链。
黄副官的咆哮混着涨潮声从四面八方压来："；别让那丫头碰到密码锁！"；祁梦蝶的指尖刚触到通风管铁栅，突然被周云帆拦腰抱起。
三发子弹钉在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摆成精确的等边三角形——这是敌特狙击手特有的死亡标记。
"；低头！"；孙老大突然甩出貂皮大衣罩住两人头顶，浸过桐油的毛皮竟将子弹缓冲成闷响。
祁梦蝶在皮革焦糊味中摸到周云帆剧烈起伏的胸膛，男人锁骨处的弹痕正随着心跳渗出温热。
他沾满污泥的手指突然按在她唇上："；呼吸放慢，他们在听声辨位。"；
潮湿的砖缝传来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祁梦蝶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声音在她脑海里自动排列成监狱结构图的排水系统——是林医生的手术刀在敲击管道！
她猛地咬破指尖，在周云帆掌心画出血色箭头。
男人会意，甩出淬毒银针的瞬间，暗处果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哼。
"；这边！"；孙老大掀开伪装成青苔毯的暗门，霉味扑面而来。
祁梦蝶却突然拽住周云帆的武装带："；不能进！
这暗道连着审讯室的下水口。"；她眼前闪过三前在禁闭室看到的蚂蚁迁徙路线，潮湿的记忆宫殿里，成群的工蚁正搬运着面包屑绕开某块地砖。
军舰突然响起刺耳的汽笛。
黄副官的狞笑透过扩音器传来："；游戏升级！"；众人抬头望去，刘护士脖子上的定时器竟开始倒计时，而林医生正将紫色针剂注入冲锋枪弹迹
更可怕的是，暗河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混着油污的浪头已经拍打到孙老大的金丝皮鞋。
"；分头！"；周云帆突然劈手夺过孙老大的煤油灯砸向水面，燃烧的油花立刻阻隔了追兵视线。
祁梦蝶趁机摸到通风管转角处的铸铁阀门，那些复杂的齿轮纹路在她记忆里自动拆解——正是裁缝铺暗室里见过的保险柜密码！
咔嗒。
生锈的阀门突然转动，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窄缝。
赵队长拖着伤腿最后一个钻进来时，祁梦蝶清晰听见暗门外传来重物落水的扑通声，还有黄副官气急败坏的咒骂："；给我炸了这截管道！"；
周云帆突然按住她解开发簪的手："；留着。"；沾血的银簪尖在煤油灯下闪过寒光，祁梦蝶这才发现簪身刻着极细的刻度——竟是把微型量尺。
男人撕开浸透的衬衫下摆，伤口处翻卷的皮肉间隐约可见金属反光："；林医生的子弹留了追踪器。"；
潮湿的隧道突然剧烈震颤。
孙老大扒着渗水的砖墙脸色骤变："；龟儿子的真要炸管道！"；祁梦蝶的指尖擦过砖缝里的白色结晶，突然拽着周云帆扑向右侧："；往这边！
这些硝石结晶是上周暴雨冲刷出来的，明东南方有泄洪口！"；
爆炸的气浪将众人掀翻在地。
祁梦蝶后脑撞在周云帆胸口时，听见他喉间溢出的闷哼比枪声更令人心惊。
赵队长摸出怀里的半包炸药，却发现引信早已被污水泡烂。
正当绝望漫上众人眼底时，孙老大突然咧嘴一笑，金牙咬住三根缠着胶带的雷管："；老子加价可不是白喊的！"；
紫色弹头撞上炸药的瞬间，祁梦蝶被周云帆按进蓄水池。
沸腾的水雾中，她看见林医生的白大褂被气浪撕成碎片，黄副官举着喇叭的手僵在半空，而刘护士脖子上的定时器永远停在了"；03"；。
当硝烟散尽，月光从炸开的穹顶缺口漏下来时，孙老大正蹲在瓦砾堆上数金条。
祁梦蝶刚要开口，突然被周云帆捂住嘴——男人沾血的手指正指向月光下闪烁的金属反光，那些埋在淤泥里的三角形铁片排列成死亡矩阵，一直延伸到黑暗尽头。
周云帆的喉结在月光下滚动，汗珠顺着下颚线坠入雷区边缘的积水潭。
祁梦蝶感觉他按在自己肩头的手掌突然收紧，掌心的枪茧擦过她颈侧尚未愈合的擦伤。
在他们身后，赵队长撕开急救包的动作戛然而止，孙老大数金条的叮当声像被刀斩断般消失。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最后一点光亮消失前，祁梦蝶看见周云帆的眉头皱成川字，他融化的下颌轮廓在阴影里凝固成冰冷的石膏像。
远处涨潮声裹着未散的硝烟漫过雷区，某种金属机关的咔嗒声混在风里，像是无数怀表同时走到了午夜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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