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似乎是初春时节,夜晚的寒风裹挟着煤烟与湿冷的气息,像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了上官雪的肺叶。脚下的地面并不十分干净,混杂着某种令人作呕的暗褐色污迹,散发出铁锈与腐烂的腥甜。远处,一座哥特式教堂的尖顶歪斜地刺向乌黑的空,巨大的彩绘玻璃窗只剩下狰狞的窟窿,边缘还挂着几片摇摇欲坠的彩色碎片,反射着阴郁的月光。
空气在燃烧。不是火焰,而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能量在剧烈冲突、沸腾。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海潮,一波波冲击着上官雪的神识,带着纯粹的恶意和混乱。
就在这片狼藉的中心,一个身影正与一个难以名状的怪物缠斗。
那怪物……难以言喻。它拥有庞大而扭曲的类人躯干,表面覆盖着非金非石的暗色甲壳,上面布满粗大的铆钉和锈蚀的金属管道。巨大、丑陋的头颅上,一双硕大的眼睛朝着不同的方向混乱无序地扫视着,每一次扫视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电流嘶嘶声。它的动作笨拙却又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力量,每一次沉重的挥爪或践踏,都让地面震颤不已。
与这噩梦造物对抗的,是一个少年。银白色的短发在能量激荡的风中狂乱飞舞,遮不住他左颊那道醒目的红纹以及左眼上那齿轮状的眼镜。他穿着一件长款黑色制服,上面有着奇怪的图案,此刻已被泥污和撕裂的口子弄得狼狈不堪。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臂——那绝非血肉之躯!从肩部开始,整条手臂被某种冰冷、厚重、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奇异结构所取代。此刻,那手臂的末端正迅速变形、组合,发出沉重铿锵的机械咬合声,转瞬间化作一门造型狰狞、炮口幽深的巨炮!炮口深处,刺目的、凝聚到极致的白色光芒正在疯狂汇聚,发出低沉而危险的嗡鸣,仿佛蕴含着撕裂星辰的力量。
“Innocence... destroy!” 少年低沉的吼声穿透混乱的能量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巨炮积蓄的能量已然达到顶点。目标,赫然是那只恶魔!炮口的光芒炽烈得如同正午的太阳,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不好!”上官雪心中警铃大作。那恶魔离教堂太近,如此恐怖的能量一旦爆发,它或许能承受冲击,但教堂下方……她的神识瞬间扫过那阴暗的地下空间,捕捉到了微弱的、属于人类的生命气息!
来不及细想,身体的本能早已超越思维。玉清剑骤然长鸣,一道清越如龙吟的剑啸响彻战场!心念所至,一道清冷的寒光激射而出,瞬间暴涨,化作三尺青锋。剑身非金非玉,通体流转着一种温润又凛冽的月华般的光泽,剑锷古朴,剑柄末端仿佛凝结着一滴永不坠落的寒露。
“御!”上官雪并指成诀,凌空一点。
玉清剑发出一声更为高亢的清鸣,化作一道撕裂阴霾的青色闪电,横亘于那毁灭性的炮口与教堂之间!剑身嗡鸣震颤,一层凝练如实质的青色光晕瞬间扩散开来,形成一面巨大的、半透明的剑气屏障,其上隐约有玄奥的符文流转不息。
几乎是同时,巨炮轰鸣!
“轰——!!!”
一道粗壮无比、纯粹由毁灭性能量构成的光柱,狠狠轰击在青色的剑气屏障之上!没有惊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庞大能量相互湮灭、挤压、撕裂空间所发出的令人灵魂都在颤抖的恐怖尖啸!刺眼的白光与清冷的青光如同两条疯狂撕咬的巨龙,在教堂前方猛烈地碰撞、纠缠、爆开!
能量风暴如同失控的海啸,向四面八方狂涌。大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拍击,以碰撞点为中心,呈环形猛地向下塌陷、撕裂!狂暴的气流卷起泥浆、碎石,形成毁灭的飓风。冲击波扫过,教堂那面本就布满裂痕、描绘着圣徒受难景象的巨大彩绘玻璃窗,再也无法承受这双重摧玻
“哗啦啦——!!!”
一声震耳欲聋的脆响,整面巨大的彩色玻璃窗彻底炸裂!无数色彩斑斓的碎片,如同骤然降下的、致命的宝石雨,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激射、飞溅、折射着混乱的光线,叮叮当当地砸落地面,铺满了狼藉的战场,闪烁着诡异而凄艳的光。
毁灭的光芒和漫飞溅的彩色碎片雨幕之中,视线一片混沌。
上官雪稳稳立在原地,衣角在能量余波形成的狂风中猎猎作响。玉清剑悬浮在我身前,剑尖微微低垂,剑身光芒流转,发出清越的嗡鸣,仿佛在回应刚才那惊动地的一击。它依旧清冷如月,光洁的剑身上甚至连一丝焦痕都未曾留下。
烟尘与能量碎屑缓缓沉降。透过那逐渐稀薄的混乱屏障,她清晰地看到了那个银发少年的身影。他依旧保持着炮击后的姿势,沉重的机械炮口斜指地面,炮口深处还残留着丝丝缕缕的白烟。他那只翠绿色的右眼,此刻正穿过混乱的烟尘,死死地锁定在上官雪身上。
那眼神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刀锋,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震惊、深深的戒备,以及……一种刻骨的、仿佛面对宿敌般的冰冷杀意。他微微喘息着,左颊的红纹在残余能量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愈发狰狞。
“诺亚一族的新把戏?”他的声音带着战斗后的沙哑,却冰冷坚硬如同钢铁,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刺出,“空间能力?伪装?”他那只巨大的金属炮口微微调整了角度,危险的能量光芒再次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汇聚,目标赫然指向了上官雪!空气仿佛凝固,再次被毁灭的气息填满。
上官雪的心沉了下去。他显然将她当成了与那恶魔一伙的敌人,而且是一个极其危险、需要优先清除的“诺亚”。这误会太大了!必须立刻澄清!
“错了!”上官雪厉声喝道,声音灌注了清心凝神的神念之力,试图穿透他浓重的敌意。右手剑诀毫不犹豫地指向他身后那片被爆炸和玻璃碎片覆盖的教堂废墟!
“轰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片碎石瓦砾猛地向上拱起、炸开!那只被炮击余波和坍塌掩埋的LV2恶魔,重新钻了出来!它庞大的身躯更加残破,金属甲壳扭曲撕裂,露出内部闪烁着火花的复杂线路和诡异的生物组织,暗红色的能量液如同血液般汩汩流淌。它一只巨大的、带着锋利钩爪的手臂高高扬起,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厉啸,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刚刚炮击完毕、似乎因反作用力而有一瞬迟滞的少年头顶狠狠拍下!带起的腥风几乎令人窒息!
时机!就是现在!
“咄!”上官雪舌绽春雷。
悬浮的玉清剑应声而动!没有惊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极限的青色寒芒!它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前一瞬还在上官雪身前,下一瞬已如一道撕裂黑暗的冷电,精准无比地贯入恶魔那只拍向亚连的巨爪关节连接处——一个由暗色能量节点和复杂机械结构组成的脆弱点。
“嗤——!”
一声轻响,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油脂。没有剧烈的爆炸,没有金属的哀鸣。那巨大的、带着毁灭力量的恶魔之爪,从关节处齐根而断!切口光滑如镜,暗红色的能量液和粘稠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液体混合着喷溅而出。断爪沉重地砸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巨响。
恶魔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他那双杂乱无章的巨大眼珠突出的更加厉害了。它似乎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那来自古老东方的、完全迥异于“圣洁”的纯粹破坏力,彻底超出了它的认知回路。
银发少年瞳孔骤然收缩!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在最后一刻猛地向侧方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沉重的断爪砸落。他单膝跪地稳住身形,那只巨大的金属炮臂依旧警惕地对着上官雪的方向,但炮口凝聚的光芒明显停滞了一瞬。他死死地盯着那光滑无比的断口,又猛地抬头看向上官雪,眼神中的震惊如同实质,几乎要满溢出来。那是一种世界观被狠狠冲击后的剧烈动摇。他看到了什么?不是圣洁的净化之光,不是诺亚的黑暗之力,而是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纯粹的、冰冷的斩切之力!
“呃…啊……吼——!!!”
恶魔发出了开战以来第一声真正意义的、混合着金属摩擦与生物痛苦的嘶嚎。断腕处能量液狂喷,但它体内那颗巨大的、由齿轮构成的恶魔核心却猛地剧烈搏动起来,发出沉闷如擂鼓的“咚!咚!咚!”声!一股极其阴冷、极其污秽、带着洪荒凶戾气息的暗紫色能量,骤然从它核心深处爆发出来!这股能量是如此熟悉,如此刻骨铭心!
上官雪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就是它!
那缕被上官雪追击万里、跨越了时空的鬼之力!它竟然寄生在这只恶魔的体内!难怪它能催生出如此畸形的LV2恶魔!难怪它的气息如此混杂扭曲!
“让我找到了!”上官雪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玉清剑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剑身清光大盛,发出尖锐的嗡鸣,直指那爆发出暗紫妖气的恶魔核心,“果然是你!”
银发少年猛地转头,死死盯住恶魔核心处爆发的诡异暗紫色鬼气,又霍然回头,目光如同两柄烧红的铁钎,狠狠钉在上官雪手中的玉清剑上。那眼神,混杂着难以置信的震撼和更深的、几乎要沸腾的警惕与疑惑。
“你的武器……”他的声音艰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死死盯着玉清剑那流转着清冷月华、不含一丝“圣洁”气息的剑身,“不是Innocence(圣洁)?”这颠覆性的认知,让他引以为傲的战斗经验和教团的铁律,瞬间崩塌了一角。不是诺亚,不是圣洁,那她究竟是什么?这剑又是什么?
战场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只有恶魔核心搏动发出的沉重“咚!咚!”声,以及暗紫色鬼气翻涌时发出的、如同无数怨魂低语的嘶嘶声在废墟上回荡。
上官雪手腕一振,玉清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清冷完美的圆弧,挽出一个凌厉的剑花。剑尖斜指地面,剑身清光流淌,映亮了她眼中冰冷的杀意和斩妖除魔的决绝。
目光越过残破的教堂尖顶,投向那阴霾笼罩的伦敦深处。这陌生的世界,这弥漫的硝烟与妖异,都阻挡不了她的剑锋。
“这只鬼,”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恶魔的嘶吼和能量的余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一字一句地宣告,“我必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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