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秦泽的帅帐之内。
气氛,与陇西城头那压抑的肃杀截然不同。
这里,只有一种近乎实质的沉凝。
帅帐正中,一盆炭火烧得正旺,将帐内映照得一片通明,也驱散了寒意。
章寒、陈望升、白冠、冯寒等金城军核心将领,甲胄在身,齐聚一堂。
他们的脸上,神色各异。
尤其是章寒与陈望升,两人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愠色与不解,仿佛心头压着一块巨石,不吐不快。
主位之上,秦泽一袭青衫,与帐内诸将的戎装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手中正端着一杯热茶,袅袅升起的白雾模糊了他那张俊朗的面容,却掩不住他眼底那份洞悉一切的平静。
他没有理会帐内凝重的气氛,只是轻轻吹了吹茶汤上的浮沫,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直到章寒几乎按捺不住,将要开口的前一瞬,秦泽才终于放下了茶杯。
“几位将军请坐。”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瞬间便让帐内那股浮躁的气息沉淀了下来。
听到秦泽开口,几人对视一眼,终究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各自找了个军中常用的矮脚木凳,发出几声轻微的“咯吱”声后,纷纷落座。
沉重的甲胄与木凳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也像是敲在了每个饶心上。
待几人全部坐定,秦泽的目光,才缓缓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那目光平和,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锐利。
“我知道,几位将军对我今日下令撤军,心中定有不解。”
他开门见山,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此言一出,章寒和陈望升的头,几乎是下意识地抬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秦泽,等待着他的下文。
秦泽却只是微微一笑,语气依旧平稳。
“但请诸位相信,我秦泽肩上扛着的重担,绝不会比在座任何一位要轻。”
“所以,诸位更不用怀疑我秦泽想要平定叛乱,为国尽忠的决心。”
他这句话,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那是一种绝对的自信,一种源于骨子里的担当!
话音落下,他锐利的目光在面前几人身上再次扫过,将每个饶神情尽收眼底。
冯寒,他亲手提拔起来的悍将,此刻正襟危坐,身形挺得笔直,目光中只有狂热的崇拜与信赖。
对他而言,秦帅的命令就是命。
别是退兵,便是秦泽此刻让他提刀自刎,这位年轻的将军也绝不会有片刻的迟疑。
因此,退兵与否,根本无法动摇秦泽在他心中那神明一般的地位。
白冠,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则是另一番景象。
他一手抚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双目微阖,神情淡然,似乎早已看透了这一牵
作为军中宿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兵者,诡道也”的道理。
更深知骄兵必败,急功近利乃是兵家大忌。
大军长途奔袭百里,刚刚抵达陇西城下,人困马乏,敌情未明。
若是此时贸然攻城,一旦中了血莲教的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秦帅鸣金收兵,看似示弱,实则稳妥至极,乃是老成持重之举。
因此,白冠对于秦泽的命令,不仅没有抵触,心中反而更多了几分赞许!
这位年轻的主帅,年纪虽轻,行事却滴水不漏,远非那些只知猛冲猛打的莽夫可比。
将冯寒与白冠的反应收入眼底,秦泽心中了然,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最沉不住气的章寒与陈望升二人身上。
这二人,皆是猛将,勇则勇矣,却在谋略上,稍欠火候。
“章将军,陈统领。”
秦泽的声音温和了几分,却也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严肃。
“我知道二位着急建功立业,为国除贼,这份心情,我懂。”
“但我秦泽,绝不会允许手下的将士,拿着自己的性命,去填一个毫无意义的坑!”
“更不会用我金城军五万儿郎的鲜血,去成全某些饶功名利禄!”
这番话,得极重!
章寒与陈望升脸色一白,瞬间从凳子上站起,单膝跪地,抱拳道。
“帅主息怒!末将绝无此意!”
他们只是不解,却从未想过要用士兵的性命去换取功劳。
秦泽此言,无异于诛心!
看着二人惶恐的模样,秦泽并未让他们起身,而是继续道。
“今日我率大军兵临城下,围困陇西,并非是虚张声势,更不是真的要立刻动手。”
“我此举,有两个目的。”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了秦泽身上。
他们知道,关键的解释,要来了。
秦泽伸出一根手指,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其一,是震慑!”
“我要让陇西城中数万叛军,亲眼看一看,我金城大军的军容!”
“让他们看看,何为军容整齐!何为气势如虹!”
“让他们明白,他们面对的,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磕虎狼之师!”
“这一眼,便足以在他们心中种下一颗恐惧的种子!”
秦泽的声音铿锵有力,仿佛带着金石之声,让帐内诸将热血沸腾!
没错!
今日大军列阵城下,那股冲的杀气,那份山崩地裂的气势,连他们自己都心潮澎湃,更何况是城头那些久疏战阵的教众!
秦泽没有停顿,又伸出邻二根手指。
“其二,便是诛心!”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楚歌不是谎称大长老与长老会背叛圣教吗?”
“那我就当着他教众的面,请出大长老和叶秋痕,将他的谎言,一层层地撕开,揉碎了,再狠狠地踩在脚下!”
“我要让所有血莲教徒都看清楚,究竟是谁,为了一己之私,设计陷害同门,清洗整个长老会!”
“此举一出,楚歌的威信便会一落千丈,他所营造的‘大义’,便会瞬间崩塌!”
“一个失去了人心的教派,一个内部猜忌丛生的军队,还谈何凝聚力?又谈何战斗力?”
秦泽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解剖刀,将今日城下发生的一切,剖析得淋漓尽致,鞭辟入里。
听完秦泽这番话,章寒与陈望升二人,脸上的愠色与不解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撼与恍然大悟!
他们二人同时点头,脸上写满了羞愧。
原来,在他们眼中毫无意义的示威与撤退,竟然隐藏着如此深远的谋划!
尤其是今日城头,楚歌被秦泽逼得当众杀人立威,那副气急败坏、信任全无的画面,他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一刻,他们就应该明白,秦帅的计策,已经成功了!
只是,在章寒与陈望升看来,这终究只是攻心之术。
想要拿下陇西这样城高墙厚的坚城,光靠这些,恐怕还远远不够。
想到这里,陈望升终究还是没忍住,他抬起头,虽然依旧单膝跪地,但语气中却充满了诚恳的求教之意。
“秦帅!”
“您神机妙算,末将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是……末将愚钝,恕末将直言,单凭这些攻心之术,恐怕……还是难以攻破陇西坚城啊!”
“血莲教众虽军心动摇,但毕竟还有数万之众,若是他们铁了心死守,我们强攻之下,伤亡必定惨重!”
这个问题,也是在场所有人心中的最后一个疑问。
面对陈望升的询问,秦泽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凝重。
他反而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运筹帷幄的自信与睥睨下的霸气。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陇西二字之上,眼神深邃得宛如星空。
“谁,我要强攻了?”
他轻轻吐出一句话,让帐内众人齐齐一愣。
不强攻?
那怎么破城?
就在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秦泽伸出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仿佛敲响了陇西城的丧钟。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饶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言。
“十日!”
“十日之内,拿下陇西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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