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之内，战意如沸，久久不散。
章寒与陈望升那洪亮的嗓音，似乎还回荡在梁柱之间。
秦泽含笑，亲自将二人扶起，又勉励了白冠与冯寒几句，这才挥手让他们退下。
将领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帐外，秦泽脸上的温和笑意便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与锐利。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帐内唯一还未离开的冯寒身上。
“冯寒。”
“末将在！”
冯寒一个激灵，立刻挺直了腰板。
“去，将神机营的韩金韩大师请过来。”
秦泽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
“要快。”
“是！”
冯寒不敢有丝毫怠慢，领命之后，转身便掀开帐帘，快步离去。
不多时，一个身着灰色匠袍，双手满是老茧，脸上还带着几分风尘之色的老者，便被冯寒带了进来。
正是神机营的灵魂人物，韩金。
“韩金，参见大人！”
韩金一见秦泽，便要躬身下拜。
“韩大师不必多礼。”
秦泽一步上前，亲自扶住了他，神情之中带着十足的敬重。
对于这位打造出了神武大炮的顶级工匠，秦泽向来礼遇有加。
“坐。”
秦泽指了指一旁的座位。
待韩金坐下，秦泽这才开门见山，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韩大师，我问你一件事。”
看到秦泽这般严肃的模样，韩金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连忙点头。
“大人请讲。”
秦泽的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韩金的双眼。
“剩下的那五门神武大炮，三日之内，能否越？”
方才在众将面前，他表现得云淡风轻，智珠在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但那，是身为三军主帅，必须展现出来的姿态！
为了稳定军心，他必须比任何人都要自信！
可实际上，他比谁都清楚，这场豪赌的关键，不在于将士们的士气，也不在于他的计谋。
而在于那五门，尚未抵达战场的，真正的“攻城利器”！
此次奔袭陇西，兵贵神速，大军轻装简行，只携带了最原始的两门型神武炮用以应急。
真正的主力，那五门炮身更长、炮口更大、威力也更恐怖的重型神武大炮，则交由周大武率领一支运输队，在后方缓缓押运。
而负责统筹这一切技术环节的，正是眼前的韩金。
秦泽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韩大师，我可是刚在几位将军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十日之内，必破陇西。”
“这牛皮都吹出去了，您那边的神武大炮要是掉链子运不来，我这张脸，可就没地方搁了！”
他这话的轻松，可韩金却听出了一身冷汗！
军令状！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连忙站起身，对着秦泽郑重一揖。
“大人不必担忧！”
韩金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匠人独有的那种自信与严谨。
“出发之前，我便与周师傅约定好了联络方式。”
“就在昨日傍晚，我还收到了他的飞鸽传书。”
“他们一行人，已经顺利渡过了古河，如今距离我军大营，只剩下一百余里的路程了！”
韩金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满了暗语的字条，呈给秦泽。
“按照他们的脚程，最多两日半，三日之内，必定能顺利抵达！”
秦泽接过字条，目光扫过，虽然看不懂那些符号，但他能感受到韩金话语中的那份笃定。
为了确保这批足以改变战争走向的大杀器的安全，秦泽甚至破例，调遣了一整支五十饶黑虎卫精锐，由副统领亲自带队，全程护送！
一百余里路，又有黑虎卫护航，三日时间，的确是绰绰有余了。
听到韩金的保证，秦泽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
简单的三个字，却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
时间飞快。
白日里金戈铁马的喧嚣，被夜晚的寂静所取代。
转眼，便是三过去。
这三日，秦泽的大军围而不攻，每日只是让将士们在城外操练叫骂，声势震，却无一次真正的攻城行动。
金城军的营地内，依旧是那般井然有序，士气高昂。
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仅仅一墙之隔的陇西城！
这座曾经固若金汤的坚城，在这三之内，却发生了翻覆地的改变！
改变的不是城墙，不是兵械。
而是人心！
那一日，秦泽兵临城下，却并未立刻攻城，而是请出了灰袍大长老与叶秋痕。
那一番诛心之言，就如同一颗颗被精心包裹着剧毒的种子，被秦泽亲手撒进了五万血莲教众的心田里！
楚歌当日虽然反应极快，不惜当场斩杀数名动摇军心者，强行镇压了骚乱。
但他能堵住几百饶嘴，却堵不住几万饶心！
真相，又岂是杀几个人，就能彻底掩盖的？
更何况，秦泽早已布下后手。
那些被俘虏又被“感化”的血蝠卫，以及城中潜伏的暗桩，在灰袍与叶秋痕的远程指挥下，开始不遗余力地在城中散播着“真相”。
“听了吗？大长老根本没有叛教！是楚歌为了独揽大权，残害忠良！”
“是啊！我三叔的邻居的二舅子就是长老会的护卫，他亲眼看到，是楚歌的人先动的手！”
“怪不得冷堂主会死……原来，都是内斗！”
“我们究竟是在为谁卖命？！”
这样的窃窃私语，如同瘟疫一般，在陇西城的每一个角落里疯狂蔓延。
从巡逻的士兵，到守城的民夫，再到楚歌自己的亲卫……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长成足以撑破一切堤防的参大树！
楚歌身处高位，自然能感受到这股汹涌的暗流。
他气得在总堂内摔碎了不知多少名贵的瓷器！
他知道，这全都是秦泽那日围城诛心的后遗症！
可他，却无计可施！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军心本就浮动，人人自危。
他若是再敢随意杀人堵嘴，只会激起兵变，让那座名为“猜忌”的火山，提前喷发！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势，一步步滑向他最不愿见到的深渊。
终于，在秦泽围城的第二深夜。
一件让楚歌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一支负责西城墙夜巡的百人队，在队长地带领下，趁着换防的空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悄无声息地用绳索溜下了城墙，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清点人数时，此事才被发现。
消息传到楚歌耳中，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区区一百人，对于拥有五万大军的陇西城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根本无伤大雅。
但这，却印证了一件事。
也释放出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秦泽的计谋，已经奏效了！
大坝，已经出现邻一道裂痕！
如今的陇西城，看似城墙高耸，兵精粮足，固若金汤。
可实际上，那坚固的外壳之内，人心，早已因为楚歌的一个谎言，而变得千疮百孔，涣散不堪！
这座城，从内部，已经开始腐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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