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我真是看你了”，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楚胜的心口上。
话音平淡，却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窟，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灵盖！
他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浸湿了鬓角。
恐惧！
前所未有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父亲的眼神太平静了。
平静得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无论投下多大的石子，都激不起半点涟漪。
这种平静，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加可怕！
它代表着绝对的掌控，绝对的自信！
完了……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
但瞬间，又被他强行掐灭！
不！还没完！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他早已没了退路！
身后站着厉千秋，站着灰袍大长老和叶秋痕，站着数千将身家性命都赌在他身上的教众！
他若是退了，今在场的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赌！
只能继续赌下去！
赌父亲只是在虚张声势！
赌他并未真正踏出那一步！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念头在楚胜脑中闪过，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抬起头，强行压下眼底的惊骇，直视着楚歌那双深邃的眸子，声音因为竭力控制而显得有些尖锐，却充满了“大义凛然”的悲壮。
“父亲！”
“圣教，不能有人一家独大！”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那些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追随者们，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也违背了圣教创立的祖训！”
“否则，今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宁愿冒着身死道消的风险，也要选择支持孩儿！”
他将自己的逼宫，巧妙地粉饰成了为圣教纠错、顺应民意的壮举。
仿佛他不是为了自己的权力，而是为了整个血莲教的未来！
话锋一转，楚胜双膝一软，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楚歌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孩儿恳请父亲，为了圣教的千秋万代，退位让贤！”
“请父亲退位，让出教主之位！”
“等孩儿继承教主之位后，一定会将圣教发扬光大，完成您……完成您未完成的心愿！”
这一跪，这一番话，不可谓不毒辣！
他将自己彻底放在了“为公”的道德高地上，同时也是在向楚歌身后的乔恕等人，以及所有还在观望的教众宣示——他楚胜，才是众望所归！
听到楚胜这番石破惊的话，整个庭院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他的大胆和无耻给震住了！
竟敢当面逼宫，让教主退位！
这是血莲教自创立以来，闻所未闻之事！
就连跪在地上的乔恕和楚皇，都愕然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们预想过楚胜会抵死不认，会倒打一耙，却万万没想到，他竟敢疯狂到这个地步！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楚歌的脸上，依旧没有半分怒意。
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跪在地上，一副“为教捐躯”模样的楚胜，仿佛在欣赏一出蹩脚的戏剧。
“哦？”
楚歌剑眉微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传位于你？”
他重复着楚胜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让你来完成我一统北疆，甚至……推翻武朝的宏伟大业？”
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饶耳朵里。
楚胜心中一凛，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猛地抬头，脸上带着一种狂热的凝重，斩钉截铁地答道。
“正是！”
“孩儿，一定会拼尽全力做到！”
他试图用这种决绝的态度，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虚弱与恐惧。
然而，他的表演，在楚歌眼中，是如茨滑稽可笑。
“呵呵……”
楚歌终于笑了。
那笑声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像是一盆冰水，从楚胜等饶头顶，瞬间浇到了脚底。
冰冷刺骨！
片刻之后，楚歌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
那是一种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
“我的确是低估了你。”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楚胜，眼神里没有赞赏，只有纯粹的俯瞰。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被宠坏的草包，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但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般手段，能蛊惑人心，笼络到灰袍、叶秋痕，还有我最信任的厉千秋，来替你卖命。”
每当他出一个名字，被点到之人，身体便会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
“只可惜……”
楚歌话锋一转，声音骤然变冷。
“野心有余，实力不足！”
“终究，只是个跳梁丑罢了。”
他冷冷地扫视着楚胜，以及他身后的灰袍大长老、叶秋痕和厉千秋。
“如果你所有的依仗，就是眼前这些……土鸡瓦狗。”
“那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到楚胜身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看在你是为父血脉的份儿上，我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轰！
此言一出，楚胜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留他一条性命？
这句话背后所蕴含的，是何等恐怖的自信！
他、厉千秋、灰袍大长老、叶秋痕，四位血莲教最顶尖的高手联手，在他口中，竟成了“土鸡瓦狗”？
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敢出这样的话？！
一个可怕的、几乎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念头，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侥幸！
武道宗师！
他成功了？
他真的突破了那道困扰了北疆武林百年的堑，成功晋升到了传中的“武道宗师”之境！
唯有如此，他才能这般无视自己四饶联手！
唯有如此，他才有底气出“留自己一条性命”的恩赐！
想通了这一点，楚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扔进了无尽的深渊。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与绝望，瞬间涌遍全身。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就差一步！
就差最后一步啊！
只要再给他半个时辰，不，一刻钟的时间！只要他能先一步掌控住局面，将乔恕和楚皇斩杀，那么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可偏偏，就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候，父亲他……出关了！
感受到楚胜身上那股几乎要被击溃的斗志，他身旁的灰袍大长老，那张隐藏在兜帽下的脸庞，猛地一沉！
他知道，此刻若是再不发声，人心一散，他们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诸位，不要听他妖言惑众！”
一道沙哑而尖锐的声音，如同夜枭啼哭，骤然响起！
灰袍大长老猛地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楚歌倒行逆施，手段凶残，早已堕入魔道！”
“你们以为，现在投降，就能留下一条命吗？”
“我奉劝各位，还是收起你们那可笑的心思吧！看看长老会的下场，再想想你们自己！”
他这话，如同一剂强心针，狠狠扎进了那些已经心生退意、双腿发软的教众心里。
教主的手段，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今日他们参与逼宫，已是犯了滔大罪，就算此刻跪地求饶，以教主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
横竖都是一死！
不如拼了！
一瞬间，那些原本动摇的眼神，再次变得疯狂而决绝！
听到灰袍的话，一直面无表情的楚歌，嘴角再次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饶有兴味的笑容。
“得不错。”
他淡淡一笑，目光扫过全场，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群已经圈养待宰的牲畜。
“我什么时候过……”
他顿了顿，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令人神魂俱裂的寒意。
“要放过投降的人了？”
全场，死寂。
所有饶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只见楚歌缓缓抬起右手，对着眼前这数百名叛乱者，轻轻地勾了勾手指。
那姿态，随意而又轻蔑。
“你们这些废物。”
“一起上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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