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
就是明升暗降！
父皇这一手，玩得实在是高！
表面上，是将秦泽从一个偏远的边疆守将，提拔成了子脚下的京官，执掌大理寺，位列从四品，可谓是圣恩浩荡。
可实际上，却是釜底抽薪，直接夺走了秦泽安身立命的根本——兵权！
没了兵权的秦泽，就像是被关进了笼子里的猛兽，空有一身蛮力，却再也无法对任何人构成真正的威胁！
想通了这一层，赵麟心中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然而，这股畅快并没有持续太久。
他的眉头，很快又重新拧成了一个疙瘩。
“周相所言，确实有理。”
赵麟的声音冷静了几分，踱步回到座位上，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坐下。
“可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中重新泛起一丝忧虑。
“就算剥夺了秦泽的兵权，可他回京之后，担任的毕竟是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是什么地方？那是掌管下刑狱的利刃！”
“更何况，老三赵瑞那个混蛋，一向与秦泽穿一条裤子！”
“一旦让他们二人联起手来，一个在朝堂之上，一个在刑狱之内，里应外合，本宫……恐怕还是会多出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这并非杞人忧。
秦泽的手段，赵麟是领教过的。
此人看似行事乖张，实则心机深沉，步步为营。
这样一个人物，再配上大理寺少卿这个能够“名正言顺”查案办案的职位，简直是如虎添翼！
不，不对！
是如同一条毒蛇，被赋予了最致命的毒牙！
想到这里，赵麟刚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悬了起来。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依旧气定神闲的周青云。
“周相，以你之见，本宫现在，应该怎么做？”
面对赵麟的询问，周青云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
这位在朝堂上浸淫了数十年的老狐狸，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他只是慢悠悠地伸出手，从满地的碎瓷片中，捡起了一块稍大些的残片，放在指尖细细端详。
“殿下，您还是没有看透这盘棋的本质。”
周青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
“回殿下的话，以臣之见，您现在应当做的，只有四个字。”
“以不变，应万变！”
“哦？”
赵麟眉头一挑，示意他继续下去。
周青云将手中的瓷片随手一扔，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而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殿下，您要记住，在这京城，在这大周下，真正执棋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位。”
“那就是高居龙椅之上的陛下！”
这句话，让赵麟心头一凛。
只听周青云继续道。
“陛下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将秦泽召回京城？”
“真的是因为三皇子求情吗？”
“不！”
周青云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
“是因为，秦泽的功劳，已经大到让陛下都感到不安了！”
“功高震主！”
“这四个字，自古以来，便是悬在所有武将头顶的一柄利剑！”
“秦泽，也不例外！”
“陛下召他回京，名为封赏，实为敲打！就是为了告诉他，也告诉下人，这大武的兵，终究是姓赵，而不是姓秦！”
周青云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剥茧抽丝，将武帝那深沉的帝王心术，赤裸裸地展现在赵麟面前。
“所以，殿下您根本无需主动去做什么。”
“您只需要，静静地看着。”
“看着他秦泽回京之后，如何选择。”
周青云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若是他秦泽识相，知道回京之后夹起尾巴，低调做人，或许看在他秦家满门忠烈的份上，陛下还能容他，让他秦家保住这最后一丝血脉。”
“可如果……”
周青云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
“如果他依旧像在北疆时那般不知收敛，行事张扬，甚至还敢与三皇子搅和在一起，妄图干涉朝政……”
“殿下，您觉得，他还能嚣张多久呢？”
周青云缓缓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向赵麟，反问道。
“到那个时候，恐怕不用殿下您出手，陛下就会第一个容不下他！”
听完周青云这番话，赵麟先是一愣，随即，一阵压抑不住的狂笑声，从他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妙！实在是妙啊！”
赵麟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随着这笑声烟消云散！
是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以秦泽那子的性格，桀骜不驯，睚眦必报，他会是那种懂得夹着尾巴做饶人吗？
绝无可能！
自从他与秦泽结下梁子以来，秦泽在他的数次打压之下，非但没有被踩死，反而像一根弹簧，压得越狠，反弹得越高！
从金城的一个守将，一步步爬到了如今平定血莲教叛乱，名动下的大功臣！
这让赵麟恨得牙痒痒的同时，也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几乎成了一个心腹大患。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
秦泽的功高盖主，终于引起了父皇的猜忌！
这对他赵麟来，简直是赐良机！
一旁的周青云，见太子已经彻底领悟，便适时地又添了一把火。
“殿下，您再想。”
“秦泽身在北疆，那是高皇帝远，殿下和臣即便有心想要对付他，也是鞭长莫及。”
“可如果他回了京城呢？”
周青云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声音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
“这里是京城，是子脚下，是我们的地盘！”
“秦泽在北疆，手握数万大军，那是龙入大海，无人能制。”
“可他回了京，孤身一人，没了兵权，那就是蛇入瓮中，任人拿捏！”
“就算他回来担任大理寺少卿，又能如何？”
周青云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
“到底，他也不过是百官之列的一个从四品官罢了。”
“而殿下您，是国之储君，未来的下之主！”
“臣，忝为百官之首，当朝宰相！”
“殿下，您告诉我，我们两个联手，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的秦泽吗？”
周青云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彻底劈开了赵麟脑中的迷雾！
这分明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一个将秦泽这个心腹之患，连根拔起的大机遇！
如果自己运作得当，不仅能轻而易举地除掉秦泽，甚至……甚至还能借此机会，将老三赵瑞也一并拉下水！
一石二鸟！
想到这里，赵麟脸上的阴霾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扭曲的兴奋！
他双拳紧握，骨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好！”
一个“好”字，从他的牙缝中挤出，充满了快意与狰狞！
“得好！”
“那本宫，就在这京城里，给他布下罗地网，等着他自投罗网！”
赵麟走到窗边，与周青云并肩而立，俯视着下方渺如蝼蚁般的行人，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本宫倒要看看，他秦泽到底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本宫更要看看，他这只被拔了牙的老虎，到了京城这潭深水里，还能不能扑腾出半点水花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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