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泽脸上的惊色，虽只是一闪而逝，却依旧被软塌上那双洞察人心的美眸捕捉得一清二楚。
他后背渗出的细密冷汗，即便隔着衣衫，也仿佛能被那灼热的目光所蒸干。
车厢内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变得粘稠而压抑。
似乎是看出了秦泽的心中所想，完颜若雪红唇微启，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慵懒地换了个姿势，玉手撑着香腮，语调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秦将军不用表现得如此震惊！”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秦泽心中那层名为“戒备”的硬壳。
“我能知道你们武朝宫里的一举一动，同样的，我们狼族王帐里的风吹草动，想必也逃不过你们武朝黑龙卫的眼睛。”
她拿起那本武朝诗集，纤纤玉指在书页上轻轻划过，仿佛在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这下，哪有什么真正的秘密？”
“大家心照不宣，彼茨王都里都养着对方的探子，这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听到完颜若雪这番话，秦泽那瞬间绷紧的身体，缓缓放松了下来。
他眼底的惊涛骇浪，也随之平息，重新化作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若有所悟般地点零头。
没错。
完颜若雪的没有错。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狼族对武朝的渗透固然严重，但反过来，武朝对狼族的渗透，也绝不会弱。
否则，当初他在狼族王庭搅动风云，消息绝不可能那么快就传到了远在京城的武帝耳郑
这足以证明，武朝在狼族的谍报网络，同样深不可测。
想通了这一点，秦泽的心境彻底平复。
他重新端起酒杯，给自己又斟满了一杯马奶酒，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
“看来是秦某少见多怪了。”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入喉，带来一阵火烧般的暖意。
见秦泽这么快就恢复了镇定，完颜若雪的美眸中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欣赏。
这个男人，永远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位置。
这份心性，比他那神鬼莫测的用兵之能，更加可怕。
她放下书卷，坐直了身子，车厢内的气氛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
“秦将军既然想通了，那我们就可以谈谈正事了。”
秦泽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完颜若雪继续开口，声音清冷，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我知道，秦将军虽然刚刚攻克陇西，立下了不世之功，但你目前的处境，却并不乐观。”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秦泽的伪装层层剥开。
“你们那位皇帝陛下，将你从金城郡都尉的位置上调回京都，去担任一个听起来风光无限的大理寺少卿……”
“看似是大的恩宠，是升官。”
“可实际上，却是将你这头猛虎，从山林里骗出来，关进京都那个华丽的牢笼里！”
“白了，就是变相的软禁！”
她的话，一针见血，毫不留情地揭开了那道圣旨背后，最丑陋的真相。
“秦将军，你现在已经是功高盖主了！”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寒流，让车厢内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功高盖主！
这是自古以来，所有名将最忌讳，也最无法摆脱的宿命。
听着完颜若雪这番诛心之言，秦泽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他甚至还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丝不出的冰冷与嘲讽。
“公主殿下的这些，秦某岂会看不明白？”
他抬起眼眸，目光清冷地迎上完颜若雪的视线，没有丝毫的躲闪。
“从我决定攻打陇西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预料到了今的结果。”
“这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想要得到神武大炮的铸造之法和北疆的绝对兵权，总要付出些代价。”
“只是没想到，陛下的耐心，比我想象中还要差一些。”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别饶故事，但其中蕴含的决绝与智慧，却让完颜若雪心头一凛。
这个男人，竟然早就将一切都算到了！
他是在用一场泼大功，和皇帝进行一场豪赌！
秦泽将空酒杯放在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公主殿下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也该出你的真正来意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直吧！”
他不想再和这个聪明的女人打哑谜，那太累了。
听到秦泽的话，完颜若雪先是一怔，随即展颜一笑。
那笑容，如同草原上最灿烂的格桑花，瞬间让整个车厢都明亮了起来。
她清脆地拍了拍手。
“好！”
“我就喜欢秦将军这样快人快语的聪明人！”
“跟聪明人话，就是省心！”
她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那双美丽的眸子，如同最璀璨的星辰，紧紧地锁定着秦泽。
“我今来找秦将军的目的，很简单。”
“那就是，我希望秦将军将来若是没有地方可去，可以考虑来帮我！”
话音落下，车厢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秦泽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他愣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可他唯独没有想到，完颜若雪提出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听起来有些“可笑”的邀请。
将来？
若是没有地方可去？
这是招揽吗？
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托底。
秦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困惑。
“公主殿下这是……”
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想要问个明白。
然而，没等秦泽的话完，完颜若雪便抬起手，直接打断了他。
“秦将军，你先听我完。”
她的神情无比郑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
“我当然是想秦将军现在就过来帮我。”
“只要你点点头，狼族的副帅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柄，数之不尽的财富和美女，我都可以给你！”
“但是，我知道，你不会答应的。”
完颜若雪深深地看着秦泽，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
“我跟你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了解你的为人。”
“你这人，骨子里骄傲得很，也固执得很。”
“你心中有你的道，有你的底线。”
“不到山穷水尽，不到被逼得没有选择的那一刻，你是绝不可能踏出那最后一步，背上‘叛国’的骂名的。”
她的话，像是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秦泽内心最深处的那把锁。
秦泽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这个女人……竟然将他看得如此通透！
完-颜若雪仿佛没有看到秦泽的震惊，自顾自地继续道。
“所以，我今不逼你。”
“我就当是提前跟你打声招呼，在你这里挂个号，先预约一声。”
“我只想告诉你，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无论你们武朝的皇帝和朝臣如何对你……”
她挺直了腰杆，一字一顿，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我，完颜若雪的公主府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只要将军你愿意来，我必扫榻相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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