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岚闻言，心中微微一松，但仅仅片刻，她便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如果是来救她们的，为何那领头的官员目光冷漠，甚至隐隐带着杀意？
她下意识地握紧霜儿的手，沉声道：“等等，先别过去。”
霜儿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觉得不对劲——那群官兵个个持刀，杀气腾腾，分明不像是单纯来寻人，更像是……搜凶。
却见那领头的官员缓缓扫视众人，最终目光落在了黄大娘男人身上，冷冷开口：“你们是何人？让你们寨子里管事的出来？”
黄大娘男人微微拱手：“民正是瓦寨村正于青山山，不知大人是何来历？所为何事？”
那官员嗤笑一声，缓步向前，一手负在身后，目光冷峻：“本官宿迁县尉，周子谦。”
宿迁县尉？
赵清岚心头猛地一紧，这竟不是普通的衙门官差，而是掌管宿迁地方军务的实权人物！按理寻人一事向来是衙门衙役的活，怎么是这些当兵的来了，何况还是由县尉亲自带队。
不待于青山开口，周子谦目光一沉，语气冷然：“听闻贵寨昨日救起几名落水之人，可有此事？”
于青山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眼底掠过一丝警惕，但面上依旧镇定，沉声回道：“确有此事。不过，大人寻落水之人作甚？”
周子谦微微一笑，笑意未达眼底，语调不疾不徐：“昨夜朝廷密报，有重犯企图自江南渡江潜逃。我等奉命缉拿，不敢有误。”
罢，他从身后衙役手中接过一张画像，展开后举到于青山面前，语气不容置疑：“犯人乃两名女子，一名老妪。你们救起的人，可有与画像相符之人？”
此言一出，赵清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虽远远看不清画像，但听几人描述，想来就是来寻她们几饶。
霜儿更是脸色一白，颤声道：“夫人，他们……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赵清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声道：“莫慌。”
她垂下眼眸，快速思索着对策，这些人是冲自己来的，也就是这次的贼人并非普通的水匪，那会是谁？禹王？还是幽王？种种疑问翻涌而来，但此刻最重要的，是如何脱身。
她环视四周，瓦寨的村民们虽手持刀械，但面对的毕竟是官兵，未必能讨得了好处。而周子谦既然敢直接找上门，显然有所依仗，或许寨外周围还有其他兵士……
“我们若是被认出，今日必死无疑。”她心中暗暗想到。
于青山这边，周子谦拿出画像的那一刻，他便认出了上面的人正是昨夜村民所救的赵清岚等人。然而此刻，她们藏于暗处，若是承认，便等同于将人送上刀口。
若是一开始便将人交出去也就罢了，可眼下不同，周子谦明显是个不好相与的主，若是让他当场抓了人，瓦寨村少不得要背上个窝藏朝廷重犯的罪名。况且，朝廷重犯？哼，就凭这几个老弱妇孺，也能犯下弥大罪？想来也不过是官场上的弯弯绕。
念及此，他神色不变，抬手扶了扶衣袖，沉声道：“落水之人确有其事，不过皆是些老弱妇孺。大人的什么重犯，我们这些渔家人可不知道。”
周子谦冷笑一声，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缓缓扫过于青山，眼底闪过一丝不耐。这群瓦寨的泥腿子倒是嘴硬，竟敢在他面前装聋作哑。他忽地一抬手，身后的衙役立刻上前一步，齐刷刷抽出腰间佩刀，刀锋寒光森然，杀气弥漫，顷刻间，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看来，你们是存心要护着那几个人了？”周子谦语调森冷，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窝藏朝廷重犯，尔等可知罪？”
村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气氛凝滞，紧张得仿佛连风声都停止了，就在此时，一道低沉而不疾不徐的嗓音忽然响起——“大人，此乃扬州地界，贵衙门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吧？”
赵清岚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健硕的男子缓步从人群后走出，脸色沉稳，双手抱胸，眼神深沉而犀利，这人身后还跟着一个黑壮大汉。魁梧如铁塔，皮肤黝黑，满脸横肉，一双眼睛如狼似虎，只一眼就觉得凶悍至极。
周子谦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瓦寨虽处宿迁与扬州水路交汇之地，但名义上仍归扬州府管辖，他这一趟跨界缉犯，确实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可一想到上头的吩咐，他仍是冷哼一声，强行镇定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杨琦护法。怎么？槽帮如今也要插手官府缉案，公然与朝廷作对了吗？”
杨琦缓步上前，目光在周子谦身上停留片刻，随即淡淡一笑：“周大人言重了，槽帮在江南水路谋生，向来奉公守法，何谈与朝廷作对？”
他顿了顿，眼神微冷：“只是周县尉大人亲自带人跨界缉犯，连扬州府衙都未曾知会，是何道理？莫非，宿迁有意绕开扬州知府，暗中行事？”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赵清岚心中一动，暗暗打量杨琦。她虽然对江南水路帮派不甚了解，但“槽帮”之名却有所耳闻。这帮派以操舟贩运为主，势力遍布扬州、楚地，甚至江南一带，都有他们的影子。能让周子谦露出忌惮之色，显然槽帮的能量不容觑。
周子谦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冷声道：“帮主此言未免多虑了。本官奉朝廷密令行事，扬州衙门是否知晓，并非重点，重要的是——此处是否藏有朝廷要犯。”
到最后，他目光如炬，猛地扫向瓦寨村民，语气低沉：“本官再问一次，那几名落水之人，现在何处？”
于青山脸色微变，刚要开口，却被杨琦轻轻抬手制止。
只见他轻笑一声，语调平缓：“落水之人是有，但毕竟是妇孺老妪，怕是经不起大人这般兴师动众的阵仗。”他微微侧首，对着瓦寨村民道，“去，将人带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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