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内,灯火通明。与船头的肃杀气氛不同,这里充满了生机与希望。
沈清玄的三个儿子和两个侄子,正围坐在一张大案前,借着明亮的油灯,认真研读着几册泛黄的线装书。这些并非什么经史子集,而是沈家代代相传的商业秘籍。上面记载着沈家经营的诀窍、各地商路的变迁、重要客户的资料,甚至还有一些应对危机、化解冲突的案例和心得。
长子沈知言,年方十八,已显露出行事沉稳、心思缜密的特质,颇有乃父之风。他正仔细翻阅着一本《漕运考略》,时而蹙眉思索,时而在一旁的纸上做着笔记。次子沈知礼,十六岁,性格相对跳脱,对丝绸、茶叶等新心奢侈品贸易更感兴趣,此刻正捧着一本《西域杂记》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一两声惊叹。幼子沈知信,只有十岁,年纪尚,却也懂事地坐在哥哥们身边,拿着一本图文并茂的《货殖列传》连环画,一字一句地声念着。两个侄子,沈知仁和沈知义,是沈清玄早逝的弟弟留下的孩子,沈清玄视若己出,悉心培养。
看到沈清玄进来,孩子们纷纷起身行礼:“父亲(叔父)。”
沈清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都在看什么?可有什么心得?”
沈知言放下书,恭敬地回答:“回父亲,孩儿正在看《漕运考略》,结合近来的时局,深感漕运之艰难。如今战乱四起,河道不畅,粮价飞涨,这漕运生意怕是……”
沈清玄点点头,赞许道:“知言看得透彻。乱世之中,物流首当其冲。漕运这条线,我们经营了几代人,但如今,必须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收缩规模,将重心转向陆运和短途水运,尤其是要确保与苏杭等地的联系不被切断。”
沈知礼也兴奋地插话道:“父亲,孩儿看这《西域杂记》,上面西域的地毯、香料在江南颇为紧俏。只是路途遥远,风险太大。但若能打通这条商路,利润定然丰厚!”
沈清玄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否定,而是问道:“风险何在?”
沈知礼略一思索,道:“路途遥远,盗匪横行;再者,如今西域也不安宁,怕是……”
“你只看到了利润,却忽略了风险的可控性。”沈清玄语重心长地,“经商如同行船,要知水性,识风浪。风平浪静时,可扬帆远航;风浪骤起时,首要的是保全自身,而非追逐远方的海市蜃楼。西域商路,待时局平稳后,可徐图之,现在,不是时候。”
沈知礼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去,却也把父亲的话记在了心里。
沈清玄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孩子,最后落在了那几本泛黄的秘籍上。他拿起其中一本,轻轻摩挲着粗糙的封面,仿佛在触摸着沈家百年的历史。
“你们可知,我们沈家为何能在这秦淮河畔立足百年,历经风雨而不倒?”沈清玄缓缓开口。
孩子们都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求知的渴望。这个问题,父亲和族中长辈们虽偶有提及,却从未如此郑重地与他们探讨过。
“是因为我们有这些秘籍?”沈知信声问道。
沈清玄摇了摇头:“秘籍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些书,记载的是过去的经验,但未来的路,还要靠你们自己去走。”
“是因为我们沈家有钱?”沈知义猜测道。
沈清玄又摇了摇头:“钱财如流水,来得快去得也快。秦淮河上,富甲一方而后家道中落的,难道还少吗?”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悠远而坚定:“是因为‘忠顺’二字。”
“‘忠顺’?”孩子们面面相觑,这个词他们并不陌生,族规家训中反复强调,但他们一直以为这只是要求他们听话、守规矩。
“没错,‘忠顺’。”沈清玄加重了语气,“但这‘忠顺’,并非让你们逆来顺受,更非让你们助纣为虐。”
他站起身,走到船舱门口,推开一扇窗,让带着雨意的风灌了进来,也让孩子们看清了窗外迷蒙的烟雨和远处摇曳的灯火。
“‘忠’,是忠于本心,忠于商道。做生意,要以诚待人,以信取利,不欺不诈,不哄不骗。这是我们的立身之本。对国家,对百姓,也要有一份基本的良知,不能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伤害理。这便是‘忠’于大义。”
“‘顺’,是顺应时势,顺应人心。水无常形,兵无常势,世道也不会一成不变。要学会审时度势,根据时局的变化调整我们的经营策略。但顺应,不是盲从,不是同流合污。要在变化中坚守我们的底线和原则。就像这秦淮河的水,遇石则绕,却始终向东,归入大海。”
他转过身,看着孩子们似懂非懂的眼神,继续道:“眼下,金陵城风雨飘摇,长毛将至,这便是我们沈家面临的又一次大考验。官军、‘世家讨逆军’,还有那些趁火打劫的散兵游勇,各方势力交织,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那我们该怎么办?”沈知言紧张地问道,他已经开始意识到,父亲今晚的谈话,不仅仅是传授道理,更是在为他们指明未来的方向,甚至可能是在交代后事。
“坚守‘忠顺’。”沈清玄斩钉截铁地,“但此一时彼一时,‘忠顺’的内涵也要有所不同。”
“第一,‘忠’于商道,信誉为本。无论时局如何动荡,我们沈家的生意,绝不能做伤害理之事,绝不能以次充好,短斤少两。越是乱世,信誉越值钱。这是我们的根,不能丢。”
“第二,‘顺’应大势,保全实力。若金陵城破,我们不能硬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已安排老福,将大部分家产和重要的账簿、契约转移到苏州、杭州的分号。你们兄弟几个,也要做好随时离开金陵的准备。”
“第三,‘忠’于族人,‘顺’应亲情。沈家能有今日,靠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整个家族的团结。无论将来遇到什么困难,你们兄弟之间,叔侄之间,都要守望相助,不离不弃。这是我们沈家的根脉所在。”
沈清玄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敲在每个孩子的心上。他们虽然年轻,但也感受到了父亲话语中的沉重和期望。那“忠顺”二字,不再是空洞的教条,而是充满了沉甸甸的责任和在乱世中安身立命的智慧。
“父亲,那您呢?”沈知言敏锐地察觉到父亲话中的未尽之意,他似乎打算独自留下。
沈清玄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一丝决绝:“我是沈家这一代的掌舵人,这艘船,还没到彻底弃船的时候。我要留在这里,处理一些未聊事务,也要为你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父亲!”孩子们都急了。
“听话。”沈清玄的语气不容置疑,“你们是沈家的未来,你们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记住我今的话,记住‘忠顺’二字的真意。只要你们兄弟同心,将沈家的薪火传下去,我沈家就不会倒!”
他走到案前,拿起笔,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了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忠顺传家”。
“这四个字,你们要刻在心里。”沈清玄将纸递给沈知言,“去吧,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一早,便随老福离开金陵。”
孩子们含泪接过那张纸,看着父亲坚毅的眼神,重重地点零头。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必须迅速长大,肩负起家族的未来。船舱外,烟雨依旧朦胧,但他们的心中,却仿佛有了一盏明灯,照亮了前行的道路。那“忠顺”的智慧,如同江南的烟雨,无声地浸润着他们的血脉,成为他们日后面对惊涛骇浪时,最坚实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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