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审判之矛与墨绿色的琉璃盾牌撞击，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是一场吞噬“声音”本身的湮灭。
圣光的概念是“净化”，试图抹去梵净幽火的“污秽”。
而梵净幽火，这燃烧“时墟”的火焰，则要将圣光附带的“规则”本身，彻底焚尽。
两种截然不同的高位力量，在接触的瞬间，制造出一个绝对的“无”，光与火在此同归于寂。
“看到了吗，艾莉雅。”
季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平稳得仿佛在解一场棋局，而非对抗神明。
“它的逻辑是混乱的。既要执挟净化异端’的最高指令，又被我的‘赝品论’动摇了根基。一个连自身‘正统性’都产生了怀疑的意志，它的审判，不过是空洞的咆哮。”
季岚的异色双瞳，死死盯着那本悬浮于空，依旧光芒万丈的空白圣经。
“它就像一把精密的锁，但内部的齿轮已经错位了。”
他的话语，如同一道光，驱散了艾莉雅内心的慌乱与迷雾。
她抬起头，看着季岚坚毅的侧脸，心中的恐惧正在被一种名为“使命”的勇气所取代。
“季岚先生，我……”
“别怕。”季岚打断了她，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鼓励，“你的力量，不是诅咒。那是你家族代代传承的‘源炼金’，其本质，是‘拨乱反正’。”
“既然锁是坏的，那就用你的力量，去强行校准它的齿轮！”
“去吧，用你的‘秩序之钥’，去读取它混乱核心中，最真实的信息！”
“秩序之钥”！
这四个字，仿佛一道神启，让艾莉雅灵魂深处那微缩的炼金循环，骤然轰鸣！
她明白了。她的力量，并非只能被动修复，更能主动“解析”与“校正”！
“嗯！”
少女重重地点头，眼神中再无半分怯懦。
她再次伸出右手，指尖那月华般的银光，比之前炽盛十倍。
这一次，她不再是迟疑地触碰，而是坚定地，将自己的意志，如同一枚钥匙，狠狠地“插”进了那本空白圣经的光芒核心！
嗡——！！！
圣经的金色光芒，如被注入剧毒，开始疯狂闪烁、沸腾！
宏大威严的神念，发出愤怒而不解的咆哮。
悖论……侦测到逻辑悖论……
校正失败……核心信息正在被……强制读取……
空白的书页之上，光影扭曲，终于浮现出破碎却震撼的画面。
那是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建立在虚空之上的宏伟界工坊。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伟岸身影，背对他们，站在巨大的神圣熔炉前。
他高举神锤，每一次落下，都迸发出创世般的光辉。
他的一侧，是凝固的、最纯粹的“光”。另一侧，是沉淀的、最根源的“影”。
他在以光与影为原料，锻造着……什么？
就在季岚试图看清那被锻造之物时——
整个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抵抗，超越了时墟，超越了理解的意志，轰然降临！
那是一道目光。
一道从无穷高处，跨越了亿万时墟的隔绝，精准无比投射而来的目光。
目光的主人，没有情绪，只有一种如同园丁审视自家花园般的，理所当然的威严。
祂看到了季岚，看到了艾莉雅，看到了那本正在泄露秘密的圣经。
仅仅是被注视，季岚就感到构成“自我”的每一个概念都在被拆解、分析，然后被标记为“无趣”。
危险！极致的危险！
他的本能疯狂尖叫，这股看似平和的意志，比之前那狂暴的审判之矛，要恐怖亿万倍！一个同样恐怖的紫色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下一秒，那道目光收回了。仿佛只是随意地一瞥。
嗡鸣的圣经瞬间失去所有光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变回了那本平平无奇的空白书籍。
“噗……”季岚闷哼一声，额角冷汗涔涔。
艾莉雅更是脸色煞白，身体一软，被他及时扶住。
“刚、刚刚那是什么……”少女的声音都在颤抖。
“一个真正的‘正品’。”
季岚深吸一口气，眼神凝重到了极点，他低声自语。
“一个……看似和蔼的邻家老爷爷。”
---
也就在那超越时墟的目光收回的刹那，另一片战场上，有人抬起了头。
瓦尔登，废弃的中央车站。
金色的神雷与纯白的圣光仍在对撞，但其中一方的攻势，明显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因陀罗心神剧震，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源自神性血脉最深处的战栗。
是错觉吗？
他将这丝不安归咎于战斗的激烈，更加疯狂地催动神力。
但这场在他看来决定神明威严的死斗，在某人眼中，却的确显得有些乏味。
金发少年查理曼，正百无聊赖地在战场的边缘踱步。那目光，并非投向激战的骑士与神明，而是在被能量冲击波掀翻的废墟间搜寻着什么。
突然，他的脚步停下了。
在被掀翻的一截铁轨下，有什么东西，反射着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微光。
他饶有兴致地走过去，弯下腰，从碎石中捡起了一枚约莫拇指大的，结构异常精密的黄铜齿轮。
齿轮上，镌刻着他从未见过的，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的纹路。
查理曼将齿轮放在指尖轻轻一弹。
“叮。”
一声清脆悦耳的轻响，仿佛是宇宙初开时的第一缕回音。
他笑了，那双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狐狸般的狡黠。
“果然如此。”他轻声自语，“舞台搭得太大，连幕后的场务，都开始不心掉东西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主君的“分心”，战场上的局势，发生了变化。
“凡人！休得看神明！”
因陀罗发出震的怒吼，他被罗兰的坚韧彻底激怒了！他眉心的第三只竖瞳，神光暴涨！整个人，化作了一尊由纯粹雷霆构成的万丈神相，神威比之前强了十倍不止！
“神罚——万雷寂灭！”
轰隆——！！！
无穷无尽的黑色神雷，从神相中爆发，化作一片雷霆之海，瞬间将罗兰的身影吞没！
这一次，圣光领域剧烈震颤，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罗兰的身影，第一次被这股绝对的力量，狠狠地击退了数十米，在地面上犁出深深的沟壑。他单膝跪地，杜兰德尔插在身前，身上的圣光，都黯淡了几分。
神，终究是神。
然而，查理曼看到这一幕，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像看完了戏剧的观众，轻轻鼓了鼓掌。
“不错不错，热身结束。”
他将那枚齿轮收进口袋，拍了拍手。
“罗兰，我们走了。”
“什么？！”因陀罗的雷神法相，缓缓转向这个从始至终都在“看戏”的少年，神之威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在本神面前，你以为这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狂妄的凡人，与你的骑士，一同化为尘埃吧！”
雷神法相抬起巨手，足以湮灭一切的恐怖神力，锁定了查理曼。
然而，就在他即将挥下的瞬间。
因陀罗的动作，僵住了。
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从他神魂最深处炸开，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怒火。
眼前的少年，明明还是那个少年。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
可是在因陀罗的神性感知中，少年身后，仿佛站着一个无法想象的庞大帝国，站着十二位比他更古老、更强大的“圣骑士”，他们共同簇拥着一位至高无上的“皇帝”。
那股君临下的绝对威压，让他的神力，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溃散。
他的神格，在对方面前，渺得如同尘埃。
就是这刹那的失神。
查理曼对着他，优雅地行了一个不存在的脱帽礼。
下一秒，他与骑士罗兰的身影，便如阳光下的露水般，蒸发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旷的废墟之上，只剩下因陀罗巨大的雷神法相，僵在原地。
许久，法相散去，他恢复原形，脸色苍白，握着雷杵的手，依旧在微微颤抖。
他身后，那道沙哑的阴影，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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