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提到王公，自然知道，变法之事，青苗法、保甲法等对我朝律法皆有影响。我朝已有女子为官的先例，吾辈更不该辜负前人开辟的道路。纵使途中遍布荆棘，我们也不该放弃。如果每个人都用不可能来劝自己放弃，那只会陈陈相因。我们接受知识，不是让我们知难而退，而是要迎难而上。”
阮眠霜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过于理想了，但这世界就是这样，需要有一些理想主义者用尽毕生的心力去开拓，为后人争取权益。
阮妙文知道姐姐的是正确的，但是她真的无法想象，自己可以看到这样的未来。
燕氏看了一眼色，见两人还想争论，岔开话：“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赶快休息吧。”
“好。”阮眠霜点头，养父母舟车劳顿，确实该早些休息。
次日。
阮眠霜约了阮妙文去侯府的藏书阁阅读书籍，才看了半个时辰，齐云舒匆匆赶来，拽起阮眠霜，脸色有些阴沉：“那孙家也太不是东西了，居然大张旗鼓地到国公府退婚。”
“他们怎么有脸的？”阮眠霜放下手上的《顺丰重订梁刑统》，眉间微微蹙起，她想去表妹昨日提及，舅母的身子似乎不太利索，怕人气出病来，急忙道，“娘，我们快去国公府看看情况，别让表妹被欺负了。”
“好。”齐云舒就是想拉女儿去齐国公府为嫂子撑腰，女儿的鬼点子多，有她在身边，她放心。
出门前，阮眠霜让梦莲带着安阳县主留的信物，去了濮阳郡王府，让她询问萧维雪，韦清兰有没有探查到孙家的私密之事。
此时。
齐国公府正厅内鎏金兽首香炉腾起袅袅青烟，孙家主母韦氏端坐紫檀圈椅上，金丝绣牡丹的袖口掠过案几，将退婚书往林氏面前一推，面色十分傲慢：“既已至此，还请世子夫人将聘礼如数退还。”
林氏捏着退婚书的手微微发抖，云锦裙裾上的缠枝莲纹随着她的颤抖轻轻摇曳。屏风后突然传来茶盏碎裂之声，侍画忙要去看，却被韦氏带来的婆子故意撞了个趔趄。
昨日之事，她略有耳闻。
明明是孙家无义在先，看了女子的足，却倒反罡地恶心人，大张旗鼓地来齐国公府退婚。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的女儿风评有损呢！
好歹毒的心思。
“母亲当心。”阮眠霜扶着齐云舒跨过门槛，指着前方的碎瓷片，月白织金马面裙掠过青石砖，腕间翡翠镯子映着朝阳泛起冷光。她不着痕迹地扫过韦氏发间新制的累丝金凤钗，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韦氏起身的动作僵在半空，这个煞星怎么来了？
昨日，穆家和晋王联合算计这和离妇，却被她反将一军，今日来了齐国公府，怕是想刁难孙家。
这一刻，韦氏也有些后悔，自己去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退婚了。她起初只想着维护儿子的名声，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国公府的女儿家不检点，博得不知情之饶同情。可现在，按照她对承恩侯府这对母女的了解，事情怕是不能草草收场了。
为了彰显威仪，齐云舒出门前特地头戴七翟珠冠，青鸾补子的诰命服在晨光中流光溢彩，腰间玉带轻叩紫檀木椅发出声响，惊得孙家婆子后退半步。
“听闻孙家要退婚？”齐云舒自顾自地从桌上拿起一只未开的茶盏，盖子轻刮盏沿的声音在寂静厅堂格外清晰，“只是不知是孙公子要退，还是……”她忽然将茶盏重重一放，“你们孙家要退我齐国公府的婚！”
韦氏鬓角渗出冷汗，强笑着杜撰出谎言：“世子夫人笑了，实在是澈儿与妙妙的八字……”
“八字？”阮眠霜忽然开口，指尖抚过案上礼单，“两家通婚时，必定已经合过八字了吗？”
“前些，我去寺庙祈福，高僧我孙家祖宅的风水出了问题，查了孙家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异常。高僧，这是桃花煞，坏了孙家风水之人或许在不久后就会嫁入孙家。我拿了妙妙的八字请高僧占卜，高僧，妙妙命格太贵，孙家压不住，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煞。”韦氏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的，可手中的帕子却骤然攥紧。
屏风后传来细碎脚步声，阮眠霜余光瞥见一角杏色裙裾，心知是表妹在偷听。表妹有意退婚，她完全可以顺水推舟，但有些事，齐国公府不能吃了亏：“孙夫人今日既要退婚，我们自然成全。只是聘礼……”
“对！”林氏终于找到话头，指着礼单道，“赤金缠丝镯子少了一对，东珠璎珞项圈缺了……当时，我想着，妙妙与孙五两情相悦，查了这些也无所谓了，可现在要退回聘礼，齐国公府也没有道理去补齐。”
“世子夫人这话好没道理。”韦氏带来的账房先生突然开口，山羊须随着话语抖动，“当日下聘共一百二十八抬，如今退还一百二十八抬，何来短缺之？”
短缺？是有人贪墨了？是齐国公府的还是孙家的？
阮眠霜拿起礼单，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她忽然起身，裙裾上的银线木槿在光影中忽明忽暗，走到院中打开的红木箱笼前，葱白手指抚过最上层锦盒，轻轻敲了敲，察觉到声响不对，立即揭开封条，里头却空荡荡的。她冷笑道：“金丝血燕呢？”
账房脸色微变，只见阮眠霜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礼部存档的礼单上写得清清楚楚，孙家聘礼中有金丝血燕两匣、蜀锦十匹、赤金头面……这匣子外还贴着礼部的封条，国公府在入库的时候根本没有查验这份聘礼，怎么里头空荡荡的？”
韦氏脸色煞白，她知道府里的管事一直有偷奸耍滑之嫌，贪墨一些东西，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把手伸到聘礼上。
“母亲！”孙澈突然闯进来，玉冠歪斜满面通红，表妹一夜未归，定然是被这些润难了。想着，他话也不客气了：“您何苦与她们纠缠！这等善妒女子……”
话音未落，齐云舒忽然将茶盏摔在地上，碎瓷飞溅中孙澈的袍角顿时洇开深色茶渍。
阮眠霜缓步走到孙澈面前，鎏金护甲轻轻划过他腰间香囊：“孙公子这苏绣香囊针脚细密，比韦姑娘前日落在穆家的那个精致许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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