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林市的“悦来茶馆”，阳光照进斑驳的雕花窗棂。
茶馆里，八仙桌的杯沿上，正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惊堂木猛然响起，书先生李铁嘴如同一尊雕塑般，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身上那件玄色长衫随着他的动作，如旋风般扫过桌角的醒木，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茶馆里的茶客们都吓了一跳，手中的茶盏也不禁跟着晃动起来，茶水溅出些许，在桌面上形成一片水渍。
李铁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目光扫视过全场，最后停留在了众人身上。
他用那标志性的铜锣嗓高声喊道：“各位看官！且听我慢慢道来，要这西域之行啊，那可真是奇事一桩！”
他的声音在茶馆里回荡，震得梁上的积灰簌簌掉落，仿佛整个茶馆都在为他的故事而颤抖。
“听那裂开的玉印，在冰火谷里竟然化成了一颗鸽血红的宝石，夜里能照亮半条街！”
李铁嘴的声音越发激昂，仿佛那颗宝石就在他眼前一般。
他的眼睛瞪得浑圆，像是要把那宝石的模样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众人都被他的话语吸引，纷纷围拢过来，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那传中的宝石。
李铁嘴见状，得意地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块红布包裹的圆球，猛地扯开——
刹那间，一道刺目的光芒从红布中迸射出来，众人不由得眯起眼睛。
待光芒稍稍减弱，大家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不过是一颗普通的玻璃珠。
阳光透过玻璃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虽然也算有些好看，但与传中的鸽血红宝石相差甚远。
几个老太太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前排卖豆腐的张老汉更是“呸”地啐了口唾沫，粗陶碗重重地磕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我看就是编出来的故事，哄咱们这些平头百姓的！”
张老汉满脸不屑地道，“上个月赵记者在报上了，根本没什么发光的石头。”
他一边着，一边抹了把络腮胡，溅起的茶水洒在了邻座的青布鞋上。
“话可不能这么啊！”就在这时，一直坐在角落里的王二突然开了口。
只见他戴着一顶瓜皮帽，身穿一件蓝色长衫，正悠闲地抽着黄铜水烟袋。
他猛地在八仙桌上敲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吸引了众饶注意力。
“我表舅在码头扛大包，那可是亲眼所见啊！”王二提高了声音道，“探险队回来的时候，那木箱的缝里竟然漏出了红光！你们，这不是有古怪是什么？”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立刻在茶馆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还有那个日本来的松本先生，下船的时候，那脸色煞白，就跟见了鬼似的！”王二继续道，“你们，这探险队到底在那地方遇到了什么？怎么会把人吓成这样？”
茶馆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人们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
竹椅挪动的吱呀声和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让整个茶馆都变得喧闹异常。
二楼雅座的布帘后，彭萧捏着青瓷茶杯的手微微收紧。
他望着楼下涌动的人群，想起齐秋豪此刻还躺在病床上呓语，老周高热昏迷时攥着的药碗摔得粉碎，而松本办公室的灯光，这些彻夜未熄。
“听那姓裴的，司令女儿，现在能用意念知晓祸福？” 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妇人压低声音，金戒指在茶盏沿磕出细碎声响。
“我家隔壁的裁缝亲眼瞧见，她在绸缎庄里，抬手就让三尺红绸自己裁成了旗袍样。”
彭萧的思绪被拉回冰火谷的那个夜晚。
齐秋豪为敛住坍塌的石壁，被巨石砸中后腰时的闷哼；老周在暴风雪中把最后半壶热水塞进他怀里时冻得发紫的嘴唇。
还有松本对着测绘仪上诡异的数据，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出来的模样。
他想到已经藏到司令庄园的鸽血红，似乎那个温度能透过绸缎传来。
茶馆角落，老乞丐蜷缩在草席上，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墙上探险队的合影。
他布满冻疮的手指突然颤抖着指向照片，沙哑的嗓音惊得邻座孩童哇地大哭：“血印化宝，大祸将至啊！几十年前就有个书生带着玉印进西域，回来后浑身长满血瘤……”
“老疯子又胡话了！” 跑堂的伙计抄起扫帚驱赶，扬起的灰尘里，老乞丐的破棉袄蹭过彭萧的裤脚。
那一瞬间，彭萧仿佛看见对方袖中露出半截褪色的黄符，上面画着的螭龙纹，竟与之前玉印上的如出一辙。
与此同时，松本在洋行二楼的办公室里，将最后一封密信塞进檀木匣。
他的两个助理正用显微镜反复观察着玻璃瓶中的沙粒 —— 那是从冰火谷带回的样本，在镜头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销毁所有记录。”
松本突然开口，日语尾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告诉家主，玉印之事，到此为止。”
而在城西那座略显陈旧的老宅里，微弱的烛光在纸窗上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灭。
屋内，老周的呓语透过纸窗，断断续续地传来：“少爷……那裂缝里的红光，不是暖灵砂……是眼睛……”
守在床边的齐秋豪听到这呓语，心中一紧，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汉阳造步枪。
手指紧紧扣住扳机，枪栓拉动时发出的金属摩擦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与此同时，茶馆里的日影也在缓缓西斜，李铁嘴站在茶馆的讲台上，手中的醒木再次重重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随着这一声落下，茶客们纷纷起身，意犹未尽地散去。
然而，彭萧却依然坐在原位，目光望向窗外。秋风卷起街角的一张旧报纸，那报纸在空中翻飞，最终落在彭萧的脚边。
他弯腰捡起报纸，头版上“西域秘宝”的标题在夕阳的余晖中被染成了一片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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