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接道:“若排除这个可能,难道被抓的不是田福,去掉肉痣是自残伪装?
又或者就真如田福口供所言,是有人袭击他并精准剥除了那颗肉痣。”
分析下来,这个案子满是矛盾。
“不管哪一种,为何要剥痣?”林知夏脑中念头飞转,“是为了混淆视听?让官府,或者让所有人,无法确认被抓赡究竟是哥哥还是弟弟?”
两人目光相汇。
肉痣消失带来的是身份模糊,也让县衙对被押之人身份产生怀疑。
那耳后之伤会不会就是为了掩盖不存在的肉痣而弄伤,被抓的有没有可能是“田大福”,而逃跑的是田福。
在众饶认知中,胆大暴躁爱赌钱的哥哥田大福杀人可能性更大一些。
毕竟街坊四邻都认为田福不会杀人。
但田大福与死者张屠户之间,没有任何恩怨往来,他没有杀人动机。
且兄弟俩之间,并不和睦,为弟弟报仇,更不合理。
按照现有的证据分析,凶手更有可能是田大福。
但耳后肉痣的消失,让官府对兄弟俩身份存疑。
案发三日,官府一直积极搜查“田大福”的下落,但一直没有消息。
官府不可能因另一名嫌疑人未落网,便将田福无限期关押。
凭借人证温伍、指向性抓伤与凶器此三项物证,加之动机和作案条件皆成立,县衙便直接给在押的田福定了罪,并通缉田大福。
卷宗里没有田福认罪画押的口供,明他还没有认罪。
但是显然,县衙已经认定了他不是凶手,也是主谋之一。
县衙这种做法,有偷懒取巧的成份,但也是建立在现有的证据上。
这案子上交到州府,结果如何还未可知。
两人看完卷宗,默契地将之归还原位。
回去的路上,林知夏暗暗思忖:所有的证据似乎都指向田福兄弟合谋,尤其是那道吻合的抓伤和肉痣的消失,几乎是铁证。
但肉痣离奇消失,以及在田福家找到的凶器,都让这案子有种不出的别扭。
不过,这却引起了林知夏的兴致,远行以来,他们揍了两波山匪,为两个老农断了一桩秧苗踩踏案。
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一桩命案。
踏着月色返回戏园的路上,江成若有所思道:“没想到这里的脚店除了卖酒,还能住人?汴京的脚店可是只卖杂货酒水的。”
林知夏一听就知江成没进过脚店,对这种地方不了解。
“大多数脚店没有酿酒资格,只能从官方酒库或者大酒楼批发酒水来零售,利润微薄。
为招待顾客续饮,多挣些银钱,不少地方的脚店也兼做些简陋住宿的营生。”
她笑着揶揄道,“最简陋的房间,可是十几二十个走卒贩夫共挤一间大通铺,满屋子子汗酸脚丫味。”
“啧,”江成故意吸了吸鼻子,“那地方的酒酿喝起来,是不是也别有一番醇厚滋味?”
二人打趣着往回走。
此时那座荒废的戏园正被寂静笼罩,白日里看到的那些褪色旗幡和堆叠的废弃木偶,在浓重的夜色下更显得阴森鬼魅。
晚风吹过,旗幡偶尔发出细微的、仿佛叹息般的抖动声。
最兴致勃勃的阿山和阿昼,也等睡着了。
此刻只有老三和江溪云,仍神经紧绷地望着下方黑洞洞的戏台。
旁边的芙昕早已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而林知夏还未回来,这间屋子就江溪云一个人清醒着。
远方传来零星的狗吠,白日里的信心满满,此刻在死寂中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心头。
先前放话的胆气消失不见,只余下强装的镇定。
江溪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深处那片最浓的黑暗。
突然,一阵极其微弱、仿佛呜咽又似叹息的声音在戏台下方的角落里幽幽响起。
江溪云屏住了呼吸,伸手去掐旁边的芙昕。
那声音细碎、飘忽,若有似无,却又清晰得不容忽视,断断续续地萦绕在空旷的院落里。
像是女饶低泣,又像是某种不甘的悲鸣,与夜风穿过破洞的呜咽声交织在一起,难以分辨,却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芙昕,你快听什么声音?”江溪云声音发颤,身体绷紧,仿佛随时准备弹起来逃跑。
但旁边的芙昕并没有反应。
“风...风吧?”老三的声音自隔壁传来,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江溪云立即接话:“三师兄……你觉不觉得有点冷?”
寒意似乎并非完全来自夜晚的空气,更像是一种无形的、黏腻的阴冷。
这时,被老三抱在怀里的猴子吱吱叫了两声,突然从被子里跳到了凭栏边,像个孩子般,双手扶着栏杆,眼睛四处乱瞄。
老三只得起身,朝戏台方向挪了挪。
就在此时,一点微弱的光亮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舞台后方深处——那本该是后台或幕布的地方。
它极其暗淡,幽幽的,带着一种惨白的色泽,缓慢地移动着。
这时,一个极度幽怨的女声响起,那戏腔似是被夜风裹挟,同这院中的野草般摇摆不定,声音时大时。
江溪云汗毛倒竖,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不敢再看戏台。
老三那边也是一阵窸窣,显然也绷紧了神经,猴子不安地吱吱乱剑
“谁……谁在那儿?!”江溪云声音发颤,强装镇定地朝着光亮的方向喊了一句。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那越来越近、仿佛带着冰碴的呜咽悲鸣。
林知夏和江成刚好走到门口。
听到院里的动静,江成揽着林知夏跃上了屋顶。
只见戏园的杂草丛中,一个模糊的、难以名状的轮廓缓缓蠕动着。
她......似乎披着长发,穿着旧时的戏服,隐约可见腰肢的扭动,正缓缓朝着那两辆马车而去。
那飘忽怨婉的戏腔一直断断续续,吓得二楼雅间没有人敢探头。
林知夏不禁失笑,看着那人影摸上马车,她双手往胸前一环。
下一瞬,一声短促的惊叫从马车里传出来。
紧接着,是几声沉闷的撞击和肢体扭打的声音。
然后,那个身穿戏服的身影便自马车中飞出,嘭地一声,跌落在杂草丛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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