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辛酉，长安日头毒得能晒裂青砖。
李治坐在太极宫偏殿，盯着阶下大理寺卿的脑门儿，揉着眉心问：
“朕听河东地区旱灾已经闹三个月了，监狱里有没有饿死冻死的？”
大理寺卿慌忙磕头：
“陛下，狱中每两顿粟米粥，饿是饿不死的。”
“饿不死就够了？”
李治敲了敲桌子：
“去年秋朕让人在城西挖了三口义井，现在井里还有水不？”
“有，陛下。”
“那为啥还有人抢粥棚？”
李治往前探了探身子，
“今早有人密报，河东地区有囚犯家里送不了饭，靠喝雨水撑着，这事儿你咋？”
大理寺卿额头冒冷汗：
“陛下，各地确实有苛待囚犯的事，主要是灾年粮食紧张，官府赈济跟不上……”
“少跟朕甩锅。”
李治打断他，
“传旨下去，各州县监狱里的囚犯，家里没劳力赈灾的，允许戴枷参加挖义井、修官道这些劳役，每多给半升粟米。
要是有官吏克扣粮饷 ”
他眼神一冷，
“直接斩了。”
“陛下，这……”
大理寺卿面露难色，“让囚犯干活，怕出乱子啊。”
“我话还没完。”
李治从桌上抽出《贞观律》，
“参加赈灾劳役的囚犯，干十活抵一刑期。
要是干活时救了人命，直接免罪放回家。
你琢磨琢磨，是让他们在牢里等死，还是让他们赚口吃的，顺便积点德？”
大理寺卿一拍脑门：
“陛下这招儿妙啊！既解决监狱缺粮的问题，又能让囚犯帮忙赈灾，一举两得！”
“少拍马屁。”
李治挥挥手，
“赶紧去办。
对了，让河东各州县把监狱里老弱病残的名单报上来，朕要亲自过目。
不该关的趁早放回家种地，旱里多一个劳力，地里就能多收点粮食。”
殿外传来打更声，李治望着窗外干枯的树叶，叹了口气：
“老百姓日子苦，囚犯日子也不好过。盼着赶紧下点雨吧。”
大理寺卿退出去时，看见阳光照在皇帝头发的白丝上，忽然想起民间
“陛下是真龙子，能呼风唤雨”
可眼前这人，咋看都像个为几升粮食发愁的普通老头儿。
三日后，河东地区各州县代表传来消息，囚犯们顶着大太阳挖通了几十个口义井，边突然乌云密布。
百姓们看着井里冒出水，有缺场跪下大喊：
“陛下真是神人！囚犯挖井把雨神感动了！”
这话传到长安时，李治正在后院拿锄头种耐旱稻种，抹了把汗看着边的雨丝，笑骂道：
“神个鬼，神人！不过是拿囚犯的饭辙，换老百姓的活路罢了。”
当晚，暴雨倾盆。
李治站在承门上，听着雨声里的百姓欢呼声，想起早上的奏报：
洛阳囚犯到河东地区干了三活，修了二十里官道，挖了几十口义井。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嘀咕道：
“老祖宗‘水能载舟’，依我看，是老百姓抬着江山走。我啊，不过是个推车的。”
八月戊辰，长安还热得跟蒸笼似的，太极宫延英殿里却气氛严肃。
李治捏着奏报，抬头问李积：
“爱卿，现在解职的官员里，年纪最大的多大了？”
李积捋着胡子：
“回陛下，前户部侍郎王大人，六十多了，解职三个月了。”
“六十多……”
李治放下奏报，手指敲了敲桌子，
“昨我路过朱雀大街，看见个老臣拄着拐杖买炭，为了五文钱跟人争得脸红脖子粗。你们，这让朕能安心吗？”
大臣们都低下了头。李治叹了口气，接着：
“传旨，五品以上解职当侍者的官员，从今起给一半俸禄，再赐三匹布帛。七十岁以上的，再加两石米。”
他扫了眼底下的大臣，
“我知道有人要国库紧张，但这些老臣为朝廷干了一辈子，不能让他们退休后连件像样的冬衣都穿不上。”
“陛下仁厚。”
李积带头，
“这事儿肯定让下官员都念陛下的好。”
“念不念好的不重要。”
李治摆摆手，
“我就问你们，要是哪你们退休回家，穷得连柴米油盐都买不起，啥滋味？将心比心，才能把事儿办好。”
两后的庚午日，大理寺监狱门口挤满了人。
囚徒们听死罪以下都能减刑，有缺场哭了出来。
李治站在宣政殿廊下，看着狱卒给囚徒卸枷锁，转头问唐临：
“我昨看卷宗，有个年轻人为了给母亲偷粮坐牢，你记得不？”
“回陛下，按律判了杖刑”
唐临。
“杖刑就算了吧。”
李治望着远处的农田，
“让他回家帮母亲种地，今年多收一斗是一斗。还迎…”
他转身拿起一叠赦免文书，
“因为灾荒偷东西、打架坐牢的，都减一等罪，家里有老人孩的，提前放回家。”
唐临一愣：
“陛下，这么做怕是坏了律法的威严吧？”
“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
李治揉了揉眉心，
“你去查查，这些囚犯有多少是为了口吃的才犯事？让他们回家种地，总比在牢里浪费粮食强。真要讲威严 ”
他提高声音，
“等他们秋收了粮食，看着粮仓，再想想朝廷的恩典，才知道啥是国法。”
晚上，李治在御书房批奏折，看到一份密报里写着
“百姓称陛下为活菩萨”，
笑了笑对宦官：
“活菩萨不敢当，只求今年冬，长安街头少冻死几个人就校”
秋风刮过宫墙时，被减刑的囚徒们背着官府发的种子回家。
有人路过朱雀大街，看见那个为五文钱争执的老臣，穿着朝廷赐的新衣服，在巷口施粥。
囚徒们互相：
“陛下没忘了咱们，咱们也得争口气，别辜负这份恩典。”
当秋第一缕霜落在太极宫瓦上时，李治收到各地奏报：
减刑囚徒回家后，开垦了一千多亩荒地，朝廷赐衣赐粮的解职官员里，有三十多人自发组成了赈灾义团。
他望着殿外变黄的树叶，对李积：
“你看，这下从来不是靠律法捆住的，是靠人心聚起来的。
” 李积看着皇帝眼里的光，忽然想起太宗皇帝的 “君舟民水” 现在的李治，好像真把这 “水” 的分量，实实在在放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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