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至三更，忽然晴空绽放万里无云，圆圆的明月周边绕着两个闪亮的星星，把仲冬的深夜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诸葛丞相似乎察觉到什么，唤人打开推窗，那月光便银针一般洒落满地。
“倒真是好一番象，走，公琰你随我出去走一走，让休昭和君嗣再看一看路线。”诸葛丞相着站起身，意味深长的看了董允一眼。
董允当即领会，丞相是想解开捆在蒋琬心中的压抑。
汉中丞相府虽然开设不久，座落也不大，但内人们还是按照丞相的喜好在院子里栽种竹子和菊花，这时节竹子已然萧索，但那绿茵茵的品质已然压过其他枯败的植物在月光下随风摇曳散发出勃勃生机；矮的菊花也被仆人们照姑很好，十一月底了，竟然还有花球挂在枝头，在这个月夜显得更为珍贵。
“如果休昭和君嗣看不出那第三条路线，等他们后知后觉，会不会在心里责怪我们老奸巨猾？”诸葛丞相心情不错，抛出的话题也带着十足的趣味性。
“休昭可能会怪，但君嗣可能是看出来了也不会。”蒋琬跟在丞相身后，声音清浅零落，透着几分颓废。
“何以见得。”诸葛丞相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蒋琬。
“休昭在汉中府，一直觉得跟我们有些隔阂，他一直想更靠近丞相一些，丞相这么瞒着他，他自然会有想法；君嗣跟在丞相身边久了，可能一开始猜不透丞相的意图，但不出三日，他必能循着蛛丝马迹核对细节的观察迅速做出调整，最重要的是，君嗣没有争夺之心，他只会在心里暗暗折服丞相，然后让自己努力追赶。”蒋琬一一分析，态度端正又诚恳。
诸葛丞相带点点头，他站在原地看着蒋琬，月光下，将公琰的身姿更显得挺拔俊秀；都马谡是他最喜欢的弟子，但其实马谡只是陪伴他时间最长的弟子，他真正觉得优秀的弟子，正是眼前的将公琰还有水将姜伯约。
“杨仪会对此事有什么看法？”诸葛丞相问道。
“弟子不敢妄议杨长史。”蒋琬委婉的拒绝了丞相。
诸葛丞相笑了笑，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眉县没有问题，西县可以让魏延五丈原部去协调，就剩下凤县这个位置需要放一个靠谱的人，凤县一旦暴露，曹真就会立刻知道我们的真实意图。”
“属下去凤县察看的时候，当地守军并不多，百姓也大部分被迁移关中，应该不是曹魏的重点关注对象，丞相如今确立魏延为先锋大将军，属下觉得倒可以让黄景前去一试，一来黄景素有秉承黄老将军英灵的夙愿，二来黄景多年处在外务属的身份，也不容易让人觉得这是军队的前站，，三来他对魏延忠诚，也算是卖魏延一个面子。“蒋琬回答。
诸葛丞相听了，自然是点头，论知人用人这方面，蒋公琰没得挑剔。但将公琰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杨仪那般刁钻狠辣，所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蒋琬缺失的就是管理上的手段。
“恰似月光如水，如无人之境，如无人知境，如无人知静！”诸葛丞相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叹息，两人来到一处隐蔽的回风廊。
“丞相的意思是，魏延的大将军是虚？”蒋琬很快领略了丞相的叹息。
诸葛丞相四下看了看，摇着羽扇靠近蒋琬。“第一次北伐后，为什么调魏延去五丈原，魏延是不可多得的可以冲锋陷阵的人，但我们蜀汉积攒的家业已经在夷陵之战中消耗大半，现在北伐曹魏也属无奈之举，魏延这个人骄纵惯了，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珍贵，不入内府不知一兵一卒都是王朝基本！我这次启用魏延，是打算让魏延吸引曹魏的注意，往子午谷用兵，另派一位将军走我们布置的路线；到时候陈式在左，魏延再右，让他曹真自己拆开十万大军，我们就带着人杀到陈仓城下，打他个措手不及。“
“丞相高见，此计若是如此不愁进不去长安。“蒋宛附和道。
诸葛丞相回头看了一眼蒋琬，没有话，拖着脚步走出回风廊。“我看你今日心神不宁的，是外务属的事情让你觉得困扰？”
“黄景想去前线冲锋陷阵……内部的人……”蒋琬顿了顿。
“没有合适的？”丞相反问。
“原本有，但这个人去长安执行任务了，其他的人可能没他合适。” 蒋宛的语气低沉。
“陈云的任务？”诸葛丞相问道。
蒋宛点点头。
“那你大可换个人去。”丞相反问。
“他自己要去的，外务属五虎剩他自己了……”蒋宛没把话完，仿佛留下一句叹息一般。
“当年培养这五个人，也是为北伐事业做准备，没想到仗才打了一次，就损耗成这样，前些日子我还夸赞糜崇教出来这些青年才俊，看来凡事不能定论太早。”
“他们是优秀的，只是本性大于理性了，这事我也有责任，是我没做好管理。”蒋宛低下头。
“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要再去纠结了，你若不放心就继续派人去保护他。当下要紧的还是准备第二次北伐，长安那边有消息过来，不出十半月，长安内部就会有大的动荡，东吴陆逊也率水军在长江上布阵，这对我们来是个不错的机会。”诸葛丞相看着蒋宛。
“现在潜伏在长安的，还有多少人？”蒋宛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
诸葛丞相也没有回答，就当他是心烦意乱慌不择言吧。
“人员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从成都抽调一人给你用，你只需在他到来之前把外务属重新组建，把伸向长安，水的触手继续铺排到位。公琰，自从马谡走了以后，我身边时常觉得没人，你要把掾属的事情处理好，尽快回到相府来。”
月亮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夷钻进云层去，似乎是对两饶谈话有不同意见。紧跟着后半夜起了一阵风，雨点像石子一样压在门窗上叮叮当当作响，似乎在陈奏古老的民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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