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晨阳吃完手里的饺子，伸着手去够腊香肠，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吃！吃！肠肠！”
身子还一个劲往前探，差点从凳子上滑下来。
于丽赶紧扶住儿子，夹了一块香肠，用牙咬碎了喂到他嘴里，又给闫解成夹了一筷子虾皮拌黄瓜：
“你也多吃点，这虾皮鲜，拌黄瓜解腻。我可是提前打过招呼，才留了这二两，平时想买都买不着，
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别跟个外人似的，光瞅着不动筷子！”
“哎，得嘞您奈！” 闫解成受宠若惊，赶紧把虾皮拌黄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嚼得格外仔细，
生怕嚼快了尝不出虾皮的鲜味儿，“嚯！这味儿，绝了！比我以前吃过的任何东西都香！
您这阔绰劲儿，真是没的！”
他又偷偷抬眼瞅了瞅于丽，见她正耐心地给儿子擦嘴角，心里虽然不出是个啥滋味来，但好像还挺踏实的。
虽自家媳妇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可这种安稳、能吃上好东西的日子，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就算要给于丽上交钱票，还要多干活，但也挺值的，总比给他爸交了钱票，还吃不饱的强。
于丽喂完儿子，自己夹了个白菜猪肉馅的饺子吃，边吃边：“明儿你把你那间屋再拾掇拾掇，
我瞅着有不严实的地儿，窗户缝用报纸糊上，漏风的地儿也给堵上，越来越冷了，别冻着。
还有，咱俩个屋烧煤有点费，我托人又弄了五十斤煤票，抽空你去拉回来，还放原来那地儿，
码整齐些别乱放，也别让人看着眼馋，省得有人背后闲话，到时候又来逗闷子。”
“得嘞您呐！” 闫解成立刻应下，声音都比刚才亮了些，身子都坐直了，“明儿一早就去弄，
保准把煤码得整整齐齐的，跟豆腐块似的，绝占不了院子多少地方，也绝不让人看着眼馋。
回来就把窗户糊得严严实实的，连个风丝儿都进不来。
您放心，于丽，这点活儿我绝对干得好，肯定不让您操心！”
他着，又夹了块腊香肠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香肠的咸香在嘴里散开，他觉得这是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桌上的菜虽不算多，可比起以前在闫家，比起院里其他人家，已经是顶丰盛的了 ——
有肉、有肠、有饺子，还有虾皮拌黄瓜，这哪是年夜饭啊，这简直是神仙日子。
于丽看他吃得香，脸上也露出点笑意，又给儿子夹了个饺子：
“慢点吃，别噎着。晨阳，跟妈，饺子香不香？”
于晨阳含着饺子，含糊地应了声 “香”，脑袋还点零，嘴角还沾着点饺子馅。
闫解成赶紧接话：“香！太香了！这香肠、虾皮，我以前连见都没见过，
更别吃了，跟着你过日子，我真是享了福了！”
于丽没接话，只是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口虾皮拌黄瓜，慢慢吃着。
屋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筷子碰碗的轻微声响、于晨阳偶尔的咿呀声，还有闫解成大口的咀嚼声，
虽不如别人家吵吵嚷嚷，却透着股安稳富足的劲儿。
院儿里偶尔传来别家的笑声，可闫解成觉得，都不如自己这屋里暖和。
闫解成吃着碗里的饭，看着眼前的母子俩，心里觉得这辈子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值了。
哪怕于丽不认他这个丈夫，哪怕住的是自己搭的屋，可至少能吃饱、能吃好、能安稳，这就足够了。
窗外的北风还在 “呼呼” 地吹着，可这的倒座房里，却因为这桌带着稀罕食材的年夜饭，满是暖意。
闫解成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双手放在膝盖上，心翼翼地问：“于丽，要不碗还是我来洗吧？
您歇着，正好看孩子，我保证把碗洗净擦干，一点油星子都不留！”
于丽点零头，把儿子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还哼起流：“行，洗完了把灶台也擦了，别留油污，
不然回头招虫子。这祖宗也困了，我先哄他睡去了，你自个儿忙完了也歇着去，
明儿还得早起呢，别跟个夜猫子似的熬着。”
“哎，好嘞！您放心，灶台我肯定擦得干干净净的，一点油污都不留！” 闫解成赶紧起身，
手脚麻利地收拾桌上的碗碟，拿碗的时候轻手轻脚的，生怕不心打碎了。
他心里清楚，能有这样的日子不容易，能吃上这些稀罕东西更不容易，得好好珍惜，不能出半点差错，
不然要是惹得于丽不高兴，这样的好日子万一没了呢。
他收拾完碗碟，还不忘回头瞅了眼里屋，见于丽正哼着歌哄孩子，
心里踏实得很，屁颠屁颠地端着碗去了隔间。
闫解成走动间，脚步放得轻轻的，生怕磕碰出声响扰了于丽和孩子。
隔间里，他先把碗碟用温水泡着，又仔细擦干净灶台，洗碗时，他用了于丽常用的胰子，
泡沫揉得细细的，每个碗都里里外外搓三遍，冲得一点油星子都没有，
最后再按大码进橱柜，摆得整整齐齐，跟店里的货架似的。
收拾完厨房，他没敢多停留，悄悄拿起自己放在门边的旧棉袄，
声了句：“于丽，我回屋了，明儿一早我就去拉煤。”
于丽头都没抬，只轻轻 “嗯” 了一声，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
闫解成也不介意，反而觉得正常，他把棉袄往身上一裹，拉了拉领口，推开门走进院子。
夜里的风比傍晚更冷，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他缩了缩脖子，快步往斜对面那间自己搭的屋走。
这屋不大，也就七八平米，是他花了不少工夫搭建的，屋顶铺着油毡，还压了几块石头防风吹。
虽简陋，可在他眼里，这比闫家那房间强多了 —— 至少这是他自己的地儿，
不用听他爸算计柴米油盐，也不用跟兄弟抢被窝。
他掏出钥匙打开那把旧锁，推开门时 “吱呀” 一声响，屋里没点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
勉强能看清屋里的陈设：一铺不大的炕，铺着他从闫家带来的旧褥子，上面盖着一床打了补丁的棉被；
炕边摆着一个木箱，里面放着他的几件换洗衣物；
墙角还有个煤炉，是于丽去年给他买的，冬能烧点热水取暖。
他拉开疗，走到煤炉边，摸了摸炉壁，还有点余温 —— 傍晚他烧零水，想着明早能省点事。
然后他坐在炕沿，慢慢脱下棉袄，叠好放在木箱上，又揉了揉冻得发僵的手。
屋里虽冷，可炕是热乎的，他心里也暖烘烘的，刚才吃过年夜饭的香味，还在嘴里打转；
那几片酱肘子，肥而不腻，还有那香肠、虾皮拌黄瓜，是他长这么大吃过最香的年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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