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里面传来回应。
脚步声由远及近，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条缝。
片刻后，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进来吧，就等你了。”
宋初尧眼中一亮，立刻走了进去。
风从敞开的门缝中吹入，撩动了她额前几缕碎发。
她的身影刚一进入，身后的门便“砰”地一声被重新锁上。
刑部的后门，卫成岩已经等了好一阵子。
他斜倚在墙边，一只手插在袖中，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听到脚步声靠近，他直起身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我啊，为你，我连偷偷摸摸进刑部这种事都干了，你要是以后不给我个交代，那可就不过去了。”
这话时，他还故意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像是在强调自己为此冒了多大的风险。
宋初尧看他还有心思开玩笑，心里便明白，这边应该已经安排妥当。
她紧绷的神情稍稍松动，眉心舒展，嘴角也不自觉扬起一丝弧度。
“行，给你个名分。就是怕委屈了咱们的卫大人。”
她语气认真，却也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卫成岩一听这话，立刻扬起下巴，一脸傲气。
“那当然委屈，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一转，脸上的傲气忽然敛去几分。
“我可不想跟太子抢人。那位殿下脾气古怪，翻脸比翻书还快，你在人家面前都站不稳脚，更别护着我了。这事儿，还是别提了。”
宋初尧脸上的笑容一顿，眼神也冷了下来。
她盯着卫成岩，一字一句道。
“别把我跟太子扯在一起。”
卫成岩撇了撇嘴，懒得揭穿。
若真是毫无牵挂，又怎会每逢夜深人静，就坐立难安？
又怎会一次次冒着风险，闯宫、递信、深夜密会？
真要没关系，还半夜不睡觉，拽着他往皇宫跑，跟太子单独待那么久？
“行了，我能帮你把人引开的时间不多，不想被凌珩撞见，就赶紧进去。”
卫成岩收起笑意，声音变得凝重起来。
他抬头看了眼色，月亮已偏西，再过不久，就要亮了。
“凌珩那家伙狡猾得很，我骗他去查什么密函，最多只能拖半个时辰。再晚，他必定起疑。”
宋初尧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念压下。
脚下一用力，身影便如利箭般穿入牢道深处。
之前，卫成岩已经打点好了。
他早在几个时辰前就悄悄塞了几张银票给当值的差役。
又以“奉命查案”为由，让刑部的人误以为他是奉了上头的命令来提审要犯。
当然，这些手段也就糊弄糊弄刑部的人罢了。
那些底层的差役或许看不出破绽，可真正掌权的人，比如凌珩，可没那么好骗。
所以才有刚才宋初尧先露面的那一出。
她故意在刑部门口现身，装作送点心，缠住凌珩的注意力。
以提供充足的时间让卫成岩得以行动。
在卫成岩的带路下，宋初尧很快进霖牢。
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极轻，几乎听不到声响。
凌珩被调走了。
他的人守在外面。
里头留的都是一些刑部的差役。
那些人大多是听命行事，对凌珩虽有敬畏，却不敢公然违抗“上峰”指派的卫大人。
况且卫成岩平日出手阔绰，人缘极好，谁都不愿为一件事得罪他。
他一出现，没人多问，也没人拦。
一名差役甚至主动点头哈腰地让开路，低声道。
“卫大人请便，三号牢房一直空着，随时可用。”
言下之意，早已准备好掩人耳目。
顺着牢里那股血腥味，宋初尧很快就找到了被铁链锁在木架上的身影。
那哪还是人？
简直是个血人！
男子的双手被高高吊起，铁链深深嵌入皮肉，腕部早已溃烂流脓。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鞭痕、烙印、刀伤层层叠叠，血痂与新血交织在一起。
头低垂着，长发遮住脸庞，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宋初尧吓得手一抖，猛地捂住嘴，差点叫出声来。
她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底打转。
瞳孔剧烈地颤动，眼里满是震惊。
她一直以为，凌珩在外冷峻严谨，内里却是个温柔的人。
可她从没想到，这个人一旦狠下心来，动起手来竟会如此残忍！
如此狠厉！
连一丝怜悯都不留下！
“快点！”
卫成岩在后面低声催促。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宋初尧不敢再耽搁。
她指甲掐进掌心，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惧与悲痛。
随后赶紧上前几步，蹲下身。
“哥，我来了，别怕。”
“我定会带你走，一定会！”
她一边低语，一边伸手，心翼翼地去解锁在那人手腕上的铁链。
铁链冰冷，表面布满锈迹，摩擦着她的指尖，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就在她动作的瞬间，那个满脸血污的人忽然动了动。
随后，缓缓抬起了头。
宋初尧整个人瞬间僵住，从头顶到脚底，寒意彻骨。
这不是大哥！
虽然脸上全是血污，几乎看不清五官，但那一张脸上，根本没有那道烧伤疤痕！
那道在火场中留下的旧伤，本该是大哥身上最明显的印记。
可眼前这个人，皮肤虽破损，却全然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不是大哥！
根本就是张陌生的脸！
“大姐……”
那人忽然低低叫了一声，嗓音沙哑，却透着一丝熟悉。
宋初尧一愣，猛然抬眼，细细辨认这声音。
“真双？是你！”
真双，是以前大哥的贴身随从。
他自幼随主，忠心耿耿，刀山火海都跟着大公子走。
宋家出事那夜，满门遭难，他便神秘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一直以为，他也死在那场劫难里了。
没想到，他还活着！
竟以这般模样，出现在刑部死牢之中！
真双见到她，又惊又喜，干裂的嘴唇微颤，想话，却咳出一口血沫。
“是我……”
他艰难地喘息着，声音断断续续。
“大公子没被抓……他现在……在……”
话未完，一声冷喝突兀地从牢外传来。
“三皇子！”
凌珩的身影出现在牢门口。
守在附近的卫成岩心头一紧，呼吸一滞，几乎没敢眨眼。
他连声催促，声音压得极低。
“快走！来不及了！他来了！”
“快，赶紧走！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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