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洛汐指尖还残留着那册薄本边缘渗出的微凉触感，蓝光虽已消散，但她知道，有些事正悄然逼近。她没再看那本密册一眼，转身将它锁进御书房东墙的暗格里，铜扣合上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外头传来内侍通禀的声音：“陛下到。”
轩辕凌走进来时，手里没有奏折，神情却比批阅万言还要凝重。他站在案前，目光扫过她刚收起的锁匣位置，没问什么，只道：“京兆急报，义塾招生不足三成，河内粮仓账目混乱，驿站修缮停了半月有余。”
“安民会”三个字还没出口，两人都明白是谁在背后搅局。
颜洛汐坐下，取过一份新递上来的州府文书，翻开看了几行，抬眼道：“他们不是反对新政，是怕新政断了他们的路。现在动手查，只会让他们藏更深。”
轩辕凌点头：“那就等他们再动一步。”
“不必等。”她放下纸页，“我已经派了三人，扮作商旅南下，一个去京兆查义塾账目，一个去河内盯粮仓出入，还有一个，专查‘安民会’的钱从哪来。只许查，不许惊动。”
轩辕凌盯着她：“若他们被抓呢？”
“真被抓了，明对方已经坐不住。”她语气平静，“那就正好顺藤摸瓜。”
话音未落，殿外又有通报声。一名身穿粗布衣衫的中年男子被引入，身后跟着两名带刀侍卫。他是“安民会”推出来的代表，名叫周文远，据是乡间教书先生出身。
颜洛汐起身离座，走到堂下，在侧位设了一张矮几，请他落座。自己也坐了下来，像寻常邻里谈事一般。
“你朝廷假仁政之名行盘剥之实。”她开口，“可否得具体些？”
周文远原本满面愤慨，见她如此态度，反倒迟疑了一下，才道：“南阳郡上报，新建急赈仓要摊派劳役，每户出两人，五日不至者罚银；义塾名义免学费，实则向家长索要‘灯油钱’‘笔墨费’，贫户根本进不去！”
颜洛汐听着，示意身旁内侍记录。
等他完，她抬头问：“你带来的这些消息，可有凭证？”
“我有村民按手印的联名状！”他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双手呈上。
她接过翻看，一页页看过，忽然停住。其中一条写着：**“通判沈明德亲赴安民会集会点，赠银三百两，言‘诸君为民请命，辛苦了’。”**
她不动声色地合上纸页，点头道：“三条指控，我会查。虚报劳役、乱收费用、官员私赠民间组织钱财——若属实，七日内必有处置。”
周文远一愣：“当真？”
“朝廷做事，从不留暗账。”她直视着他，“但我也告诉你一句实话：若你们真是为百姓话，我愿意听。若有人借你们的手搅乱秩序，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那人脸色变了变，终究没再什么，起身告退。
人走后，轩辕凌才开口：“你在试探他背后的主使。”
“不止是他。”她将那份联名状递给轩辕凌，“重点是这个人——沈明德，户部主事沈元康的亲弟弟。哥哥在京掌管度支，弟弟在外任通判，偏偏和‘安民会’头目私下见面。”
轩辕凌眯起眼：“你是，户部有人内外勾结？”
“还不敢断定。”她站起身，走向窗边。阳光照在青砖地上，映出一道斜长的影子。
她闭了闭眼，低声道：“我想用一次心灵洞察。”
轩辕凌皱眉：“上次用过后，你整整昏睡了一。”
“这次不会太久。”她，“我只需要确认一件事——他知不知道他弟弟在干什么。”
当午后，朝会例行召开。
颜洛汐站在偏殿廊下，看着沈元康从远处走来。他步履稳健，脸上带着惯常的谦和笑意。她在等一个时机。
当沈元康经过回廊转角，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微微侧身，指尖轻轻拂过袖口边缘，启动系统能力。
脑海里骤然涌入一段杂乱的画面——
*昏暗房间，烛火摇曳，一封信被烧成灰烬；一个声音低语：“莫让姐姐知道……”；另一个人冷笑：“只要上面不动，下面怎么闹都无妨。”*
她立刻收回感知，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发黑，扶住柱子才没踉跄。
够了。
她知道了。
沈元康不仅知情，还在销毁证据。
回到御书房，她立即提笔写信，密封后交给心腹内侍：“送去工部主事林知白手中，按计行事。”
三后，林知白以巡查河道工程为由，突访南阳郡某废弃驿站。在梁木夹层中发现一只油布包裹，内藏一本密账，清楚记载了各地贿赂款项分配明细，其中一笔赫然写着：“付安民会首事人赵九章，纹银四百两，事由：阻新政，造民怨。”
证据到手。
当晚，颜洛汐亲自将密账副本送入御前。
轩辕凌翻看完，久久未语。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光影。
“你想怎么处理？”他终于开口。
“明日早朝，当众宣读。”她，“但不要先动沈元康。放长线，才能钓出更多人。”
轩辕凌看着她：“你不担心打草惊蛇？”
“蛇早就醒了。”她淡淡道，“我们现在收网，只是让它以为，我们只抓到了一条鱼。”
轩辕凌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她转身欲走，忽听他问：“那本书的事，你还打算查吗？”
她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等这边事了。”
“可若两边同时压上来？”
她抬手握住门框，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
“那就一边压着一口气，一边走下一步。”
门外风起，吹动檐下铜铃轻响。
她走出几步，忽觉袖中一阵微热。低头一看，那本锁在暗格里的密册竟透过衣料透出一丝极淡的蓝光，像是某种信号正在苏醒。
她停下，指尖贴上袖面，感受到那股波动如同心跳般规律。
远处宫门尚未关闭，守卫换岗的脚步声整齐划一。
她站在廊下，一手握着密账副本，一手压着发热的袖口，目光落在宫道尽头那片沉下来的夜色里。
风卷起她的裙角，铜铃又响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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