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一听，脸唰的就白了。
厨房里的石头，手里火钳“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哭声喊“娘！”。
郑郎中见状，忙道：“让我看看！”
他毕竟是外男，不好进产房，所以一直在外面守着，然此紧张时刻，大伙便也顾不了太多。
李二一把拽上郎中胳膊，就要往里冲，却被里面赶来帮忙的宋六婶子推了回去：“你就别进了，进了也是添乱！”
着，一把从对方手里夺过郎中胳膊，带着人往里走去。
宋麦见状，忙上前扶住李二，见对方神色凄惶，忍着同样发颤的心安慰道：“李二叔您别慌，婶子吉人自有相，会没事的，这会，你可得稳住！”
罢，她朝对方瞥眼，示意了一下厨房那头。
李二软绵绵的拳头用力一握，知道不能在儿子跟前失了分寸，这才勉强定了定神。
松开宋麦的搀扶，李二朝厨房那头看了一眼，见儿子已经踉踉跄跄的往这头跑来。
“爹！我娘...我娘她...”
“你娘没事！”
李二稳住心神，一把揽过儿子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对方脊背，颤着声安抚：“放心...你娘生你时也遭了不少罪...这不也好好的...好好的...”
这话似在安慰儿子，更似在催眠自个一般。
宋麦沉默无言的望着这一幕，活了两世的她，却也是头回如此近距离经历女人生产的过程。
听着李氏声嘶力竭的痛呼，看着一盆盆被娘端出来倒掉的血水，感受着那生死一线的煎熬，只觉手脚都有些发凉。
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女人生孩子，如同在刀尖在上行走，一脚踏着生门，一脚踩着死门，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她不敢细想，只希望在这夫妻和睦，幼子慈孝的家里，能够一切顺遂。
郑郎中一进屋内，便牵过李氏手腕为其诊脉，凝神片刻，沉声道：“气血有些滞涩，产力不足，我得给娘子施上几针。”
一听这话，焦急不已的王氏忙将对方搁在一旁的药箱递上。
郑郎中接过药箱，从内取出一包银针，在酒精灯焰上燎过，随即在李氏虎穴、足三里等几个催产的穴位上心地施了几针。
几针下去，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李氏忽而一醒，随即嘴里的痛呼声陡然加剧！
一直观察宫口方向的稳婆见状，忽然惊喜道：“快了快了！看到头了！使劲！再使把劲啊！”
院子里听到屋内声响的所有人，一颗心也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又过了仿佛极其漫长的一段时间，终于，一声响亮的婴啼猛地从屋内传出，清脆有力的划破了李家院子上空积压许久的沉闷！
“生了生了！”
不一会，稳婆抱着包裹好的婴儿走出来，脸上笑容绽放，对着怔怔出神的李二喊：“是个八斤多的大胖闺女！母女平安！”
听得这话，李二一个箭步冲上前，颤着手，从稳婆手中心翼翼接过那被裹在襁褓里、皮肤红彤彤、闭着眼睛使劲啼哭的女婴。
望着女儿那皱巴巴却充满生命力的脸，五大三粗的汉子忽的就红了眼，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语无伦次：“好...好...太好了...闺女，是闺女...我们老李家，终于...终于有大闺女了！”
石头也挤了过来，踮着脚尖，好奇又紧张地看着父亲怀里那肉团，想伸手去摸摸妹妹的脸，指尖快要触及时又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了回去，生怕自己粗糙的手指弄疼那娇嫩无比的生命。
宋麦此刻也走过来，还是头回看到新生儿的她，眼里同样止不住的好奇。
稳婆用袖子擦了擦汗，这才心有余悸地对李二道：“李二啊，这次可真险！这孩子个头太大了，好在...好在最后关头顺下来了。往后可得仔细着点，这妇人生产，就是过鬼门关呐！”
李二抱着女儿，闻言背后惊起一层冷汗！
若非上回麦这丫头的提醒，他回来后也寻了几位婶子询问方知却有这回事，便在媳妇饮食上可以控制了下，否则...否则...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阵阵后怕。
李二扭头看向宋麦，目中感激之意溢于言表。
“丫头，得亏上回你提醒的及时，这人情二叔记着了！”
宋麦先是一愣，随即明白对方的意思，忙摆手：“李二叔哪来的这话，我当初也不过顺嘴一提，哪里真懂这些道理。”
“您要谢啊...”她忽而一顿，抬头看了看薄雾早散的蔚蓝际，目光落在上空处飘荡的朵朵白云上，嘴角一扬，声音也不自觉放轻缓了些：“便谢这吧！”
李二被她的一怔，不由也跟着看了看，只觉秋高气爽，云卷云舒。
这时，少女笑盈盈的话语再次传入耳中，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宁静：“冥冥中自有意眷顾，是婶子心善，还有妹妹福泽深厚，这才逢凶化吉，平安顺遂。”
“咱们啊，都得念着这份佑的好。”
李二听着，看着怀中女儿恬静的睡颜，再望向那片高远辽阔的蓝，最后目光落在身前明媚灵动的少女身上，忽而福至心灵，脱口道：“丫头，叔求你个事呗？”
宋麦一愣。
李二咧嘴一笑：“你是叔见过最聪明、最有灵气的女娃！叔想让你这刚来的妹子也跟着沾沾你的灵慧气儿，你来给她起个名呗？”
闻言，宋麦一惊，取名是何等郑重之事，本能就想拒绝。
可是，当她看到李二那双满是真挚与毫无保留的恳切时，到嘴边的婉拒便咽了回去。
默了默，她微微颔首：“李二叔既信得过我，我便试试。”
一旁李风在父亲与宋麦之间来回打量，眼底一时也满是好奇，很想知道宋麦会给妹取个什么名字。
而宋麦则再次抬首，望向际。
此刻秋风正好，吹拂着那朵朵白云悠然舒卷，为幕增添了几分灵动与柔美。
她心念微动，一个名字浮上心来。
“李二叔，您看这上的云，自在舒卷，多好。”
“不若就叫妹云舒如何？李云舒。”
“愿妹此生，能如云般自在，舒展随心，一生顺遂！”
“云舒...李云舒...”李二与儿子石头几乎齐声念出，越念越觉这名字美好。
父子二人笑颜骤然绽放：“好！好！”
李二激动地连连点头：“就叫云舒！李云舒！这名字太好了！谢谢丫头！”
新生命的降临，为这个忙碌的秋收时节，添上了一抹最为珍贵柔软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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