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沉重。
最终皇帝还是迫于叶轻眉脉者的身份,以及不敢得罪神庙的压力下,选择释放叶轻眉并以礼相待。
李云潜与陈萍萍领了旨意,躬身退出了御书房。厚重的殿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
御书房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老皇帝靠在龙椅上,半阖着眼,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紫檀木御案。张德清跪在下方,官袍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一片,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太监总管李全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泥雕木塑。
“张德清,”皇帝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疲惫的威严,“太子玉佩,叶轻眉的通敌密信,陈五常的指认……桩桩件件,都指向东宫。你,是太子的心腹,有何话?”
张德清猛地抬起头,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只剩下求生的疯狂:“陛下!臣冤枉!大的冤枉啊!臣……臣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所做一切,皆是奉令下之命啊!是殿下忌惮叶轻眉与诚王府走得近,是殿下欲除之而后快!臣……臣只是听命行事!陛下明鉴!”他一边,一边砰砰磕头,额角很快一片青紫。
老皇帝缓缓睁开眼,目光如同冰锥,刺在张德清身上。那目光里,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厌恶。愤怒于太子的不肖,但更厌恶眼前这个臣子——事到临头,竟如此轻易地将所有罪责推给主子,毫无担当,攀咬求生!这种不忠之臣,比一个糊涂的儿子更该死!皇帝心中,杀意已决。
他并未立刻发作,只是冷冷道:“哦?皆是奉太子之命?你倒是撇得干净。”
就在这时,殿外太监进来通报:“陛下,太子殿下已经过来了,在殿外等候。”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疲惫、怒其不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让他进来。”
太子快步走入,他显然已知风声,脸色苍白,眼神闪烁。他刚欲行礼,皇帝已厉声打断:
“逆子!跪下!”
太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父……父皇……”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皇帝猛地一拍御案,震得笔架上的玉管狼毫乱颤,他自己也因这猛烈的动作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咳……结党营私!构陷良民!朕让你在东宫思过,你就是这般思过的?咳咳……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朕?还有没有这祖宗的法度?!”
他咳得撕心裂肺,李全慌忙上前,递上丝帕,轻抚其背。皇帝接过帕子捂嘴,一阵闷咳后,那明黄绢帛中央赫然洇开一抹刺眼的猩红,被他死死攥在掌心。
太子被这雷霆之怒吓得浑身发抖,伏地不敢抬头:“儿臣……儿臣不敢……儿臣冤枉……”
“冤枉?”皇帝强压下喉间腥甜,声音嘶哑,却字字诛心,“张德清是你的心腹!他如今指证你,人证物证俱在!你告诉朕,你冤枉在何处?是冤枉你指使他构陷叶轻眉,还是冤枉你利令智昏,觊觎朕这把椅子等不及了?”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太子心上。他瘫软在地,涕泪横流,仿佛已看到自己被废黜圈禁的结局。
御书房内陷入死寂,只有皇帝粗重的喘息声。张德清心中甚至升起一丝侥幸,或许陛下盛怒之下,会重罚太子,自己反而能有一线生机。
然而,下一刻,皇帝的话却让所有人大出所料。
皇帝的目光缓缓扫过瘫软的太子,最后定格在面如死灰的张德清脸上,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而平静,带着一种最终裁决的残酷:
“太子御下不严,识人不明,致使奸佞当道,构陷无辜,罚俸一年,回东宫深刻反省,未有朕旨,不得干预政事!”
太子猛地抬头,眼中全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与死里逃生的茫然。
不等众人反应,皇帝的声音如同寒冰,砸向张德清:
“御史中丞张德清!尔身为朝廷重臣,不思报效君恩,反而欺君罔上,背主求荣!伪造证据,构陷良善,离间家,罪大恶极!着即革去一切官职,押入牢,三日后斩首,以正国法!查抄家产,亲族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张德清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僵在原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完全没想到,皇帝竟会将所有罪名扣在他一人头上!他想喊冤,想攀咬,但看着皇帝那双冰冷彻骨、不含一丝感情的眼睛,他明白,一切已是定局。两名侍卫上前,如同拖拽死狗般,将他拖了出去。
太子也被人搀扶着,魂不守舍地退了下去。
殿内重归寂静。老皇帝疲惫已极地靠在龙椅上,闭上双眼,那只攥着带血丝帕的手,微微颤抖着。李全红着眼眶,默默收拾着狼藉的御案。
“拟旨,”皇帝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叶轻眉系被张德清构陷,通敌之事子虚乌有,着即释放,恢复清誉,不得怠慢。”
“老奴遵旨。”李全躬身领命,悄然退下传旨。
牢里阴冷、潮湿、弥漫着霉味和绝望的气息。
叶轻眉静坐在角落的草垫上,神情平静,仿佛周遭的污浊与她无关。
沉重的铁门开启声由远及近,一个提着简陋食盒的狱卒低着头,沿着昏暗的甬道走来。他走到叶轻眉的牢门前,默不作声地将饭食从栅栏缝隙递进去。
叶轻眉抬眼,目光扫过那狱卒低垂的脸庞和略显陌生的身形,心中警兆微生。她未动声色,只是静静看着。
那狱卒放下食盒,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过身,佝偻着背,似乎在系紧裤脚。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异变陡生!
他猛地回身,动作快如鬼魅,手中寒光一闪,竟是一条浸过油、闪着幽光的细韧绳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套叶轻眉纤细的脖颈!
叶轻眉虽一直警惕,但对方速度实在太快,力量更是大得惊人!绳索瞬间收紧,勒入皮肉,致命的窒息感让她眼前一黑,双手本能地死死抓住颈间夺命的绳索,双脚奋力蹬踹,却难以挣脱那铁钳般的力量!
“砰!”
牢厚重的外门被人从外面以巨力猛地撞开!
“住手!”一声惊怒的厉喝如同炸雷,响彻牢房!
李云潜与陈萍萍带着几名精锐侍卫,如疾风般冲入!李云潜一眼便看到叶轻眉被勒住、脸色已呈骇人青紫的场面,他瞳孔骤缩,想也未想,反手拔出侍卫佩剑,运足内力,朝着那刺客持绳的手臂猛掷过去!
剑光如匹练,破空疾飞!刺客察觉到致命威胁,本能地缩手闪避,勒紧的绳索力道不由得一松!
几乎同时,陈萍萍身侧一名沉默的护卫已如猎豹般扑上,一记凌厉的手刀,狠狠斩在刺客的颈侧!
刺客闷哼一声,松开了绳索,踉跄后退,旋即被涌上的其他侍卫死死按倒在地,迅速卸掉下巴,搜查毒囊。
李云潜已如旋风般冲到叶轻眉身边。脖颈间致命的压力消失,空气涌入火辣辣的肺部,引得叶轻眉发出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身子一软,向前倒去。
李云潜下意识地伸出双臂,将她瘫软冰凉、轻若无物的身子稳稳接入怀郑感受到她因窒息和咳嗽而带来的细微颤抖,看着她颈间那道刺目的深紫色勒痕,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混合着尖锐的心疼,狠狠撞击着他的胸腔。
“轻眉?轻眉?”他低声唤道,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与沙哑。
叶轻眉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中,只看到李云潜近在咫尺的、写满粒忧与后怕的脸庞。她想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却只引发更剧烈的咳嗽,最终意识陷入短暂的黑暗。
“走!”李云潜将她打横抱起,紧紧护在怀中,对陈萍萍沉声道。
陈萍萍锐利的目光扫过被制服的刺客,点头:“簇交给我,世子速带姐离开!直接去商号!”
李云潜不再犹豫,抱着叶轻眉,在侍卫的严密护卫下,快步冲出这充满死亡气息的牢,登上马车,朝着城南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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