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九幽宫内,气氛压抑。
凰音一夜未眠,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庭院中凋零的几株幽兰,眼神空洞而绝望。母妃带来的消息如同晴霹雳,将她最后一丝幻想击得粉碎。嫁给狱龙冥?那个声名狼藉、修炼邪功的纨绔?她宁愿死!
恐惧、愤怒、无助……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窒息。深宫冰冷,皇兄们各怀鬼胎,母妃势单力薄……举目四望,她竟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可以倾诉之人。
除了……他。
那个神秘出现、眼神深邃如星海、总能看透她心底的墨先生。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身影已悄然烙印在她心间。是因他轻易识破自己幻身的那份从容?是因他轻描淡写点破功法瓶颈的那份睿智?还是因他身处皇室宴会却超然物外的那份独特气质?
或许都樱十七年来,她见惯了阿谀奉承,见惯了尔虞我诈,却从未见过如此特别的人。在他身边,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与信赖,仿佛塌下来,也有他顶着。
这种依赖感,在此刻绝望的境地中,变得尤为强烈,甚至……掺杂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更深的情愫。
“容嬷嬷,”凰音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去请墨先生来……就……就我修行上有些疑难,想向他请教。”她找了一个借口,却掩不住语气中的急切与依赖。
“是,殿下。”容嬷嬷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悄然退下。
不过片刻,孟轩缓步走入殿内。他依旧是一袭青衫,神色平静,仿佛外界风雨与他无关。然而,在他踏入殿门的瞬间,凰音却觉得那冰冷的宫殿似乎都温暖了几分。
“墨先生!”凰音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快步迎上前,美眸中瞬间蒙上一层水雾,所有的委屈、恐惧、无助在这一刻决堤。
她下意识地想抓住他的衣袖,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但手伸到一半,又意识到失态,硬生生停住,指尖微微颤抖。
孟轩目光落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红肿的眼眶,以及那强自压抑却依旧流露出的深深依赖。他心中了然,声音放缓了些许:“宫主,何事忧心?”
“先生……”凰音声音哽咽,再也顾不得什么宫主威仪,将大皇子欲将她许配给镇狱王世子狱龙冥之事,连同自己的恐惧与绝望,一股脑地了出来。
叙述间,她不时抬眼看向孟轩,眼神中充满了近乎乞求的信任与期盼,仿佛他是她唯一的救赎。
孟轩静静听着,神色无波。待她完,他并未立即安慰,而是走到窗前,负手而立,望向宫外那片象征着皇权的连绵殿宇。
“宫主可知,”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人心的力量,“联姻之事,关键不在大皇子,而在镇狱王狱无涯。”
凰音怔怔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下意识地问:“为……为何?”
“狱无涯,老谋深算,执掌黑狱军多年,深得陛下(丰纣)信任。他支持大皇子,是看好其继位的可能性,是投资。”孟轩转过身,目光锐利,“但若这门亲事,会让他过早、过深地卷入皇子纷争的漩涡中心,甚至可能引火烧身,他便会权衡,甚至……犹豫。”
“可是……大皇兄势大,镇狱王岂会拒绝?”凰音不解。
“所以,我们需要给他一个‘犹豫’的理由。”孟轩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一个让狱无涯觉得,此时联姻,并非最佳时机,甚至可能是一步险棋的理由。”
他走近几步,压低声音,目光灼灼地看着凰音:“宫主,若在此时,二皇子丰云霆公开表示对您欣赏有加,三皇子丰烈因不满大皇子联姻之举而在军中放出风声,五皇子丰无忌暗中散播些对镇狱王不利的流言……甚至,若有传闻,久未露面的陛下,对此次联姻‘略有微词’……”
凰音美眸渐渐睁大,呼吸急促起来。她不笨,立刻明白了孟轩的意图!
“先生是……制造混乱?让镇狱王觉得,支持大皇子联姻,会同时得罪其他皇子,甚至引来陛下猜忌?让他觉得,此时站队风险太大?从而……拖延甚至拒绝这门亲事?”
“不止如此。”孟轩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还要让大皇子自顾不暇。若此时,他的军粮供应‘偶然’出现问题,他最得力的几个手下‘意外’卷入是非,甚至他与某些边将往来的密信‘不慎’泄露……他还有多少精力,来逼迫宫主就范呢?”
凰音听得心潮澎湃,仿佛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这计策,环环相扣,精准地利用了皇子间的矛盾、镇狱王的谨慎以及大皇子的弱点!
狠辣,却直指要害!
“可是……”凰音随即又担忧起来,“这些事……该如何去做?我……我身边并无这等力量。”她手下除了些宫女内侍,并无真正可用的势力。
孟轩看着她,目光深邃:“宫主忘了,您赢九幽凰主’这个身份。您无需亲自去做,只需……‘暗示’,‘默许’,甚至‘无意中流露’一些态度。自然会有人,为了讨好您,或是为了打击大皇子,主动去推动这些事情。”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比如,您明日可称病不去早朝,却‘恰好’让二皇子派来问候的使者看到您在翻阅他送的画册;后日可在御花园‘偶遇’三皇子,‘不经意’提及狱龙冥昔日的恶行,面露忧惧;大后日,可向五皇子‘请教’一些古籍,其中夹带些前朝外戚干政招祸的故事……至于其他,自有墨某安排。”
凰音呆呆地看着孟轩,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倾慕!他不仅看出了困局,更在谈笑间布下了破局之策!这份智谋,这份从容,让她心折不已!
“先生……”她声音颤抖,带着无比的依赖与信任,“我……我全都听先生的!”
“好。”孟轩微微颔首,“此事宜早不宜迟。宫主只需记住,无论听到什么,见到什么,保持镇定,一切如常。剩下的,交给我。”
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凰音重重地点零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眼中的绝望被一种坚定的光芒取代。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心中那份朦胧的情愫,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而强烈。或许,这场危机,正是上将她推向他的契机。
而孟轩,则已开始在心中默默推演着每一步计划。利用皇子矛盾,撬动镇狱王,打击大皇子……这场皇城暗战,将由他,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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