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守诚僵硬地转过身,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百骑司校尉的塔楼入口,看着为首那个面带微笑,眼神却比千年寒冰还要冷的老人,他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徵?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他们不应该在皇宫里,在各自的府邸里,被地底升腾的烈焰和爆炸撕成碎片,化为焦炭吗?
为什么?
“你……你们……”袁守诚的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我们为什么没死,对吗?”长孙无忌走上前一步,这位大唐的国舅,此刻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圆滑,只剩下一种看死人般的冷漠。
“因为太子殿下,早就料到你这只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会用他修的沟渠来做文章。”
房玄龄踱步走到袁守诚身边和他并肩站立一同眺望着远方那几十根依旧在熊熊燃烧,狂舞不休的擎火柱。
“不得不,你的计划,很才。”房玄龄的语气平静,娓娓道来,“利用太子殿下为长安城打造的地下血脉,注入‘一真油’,再从关键节点引爆,火烧连营。这手笔,这毒辣,本官佩服。”
“你……你怎么知道‘一真油’?”袁守诚骇然失声,这是他最大的秘密,是他根据古法秘方改良而成的杰作,遇水不灭,燃尽万物,怎么可能有人知道?
“太子殿下知道。”房玄龄的回答,简单而又致命,“殿下,这种东西,无非就是桐油、硫磺、硝石,再混合一些动物油脂和磷粉,增加其附着性和燃点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所谓的‘遇水不灭’,也只是因为它的密度比水,会浮在水面上继续燃烧。听起来吓人,但只要水量足够大,流速足够快,就能在它烧起来之前,将它冲散,稀释,让它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燃烧。”
房玄龄指了指下方,那条从朱雀大街中央冲而起的,最粗壮的火柱。
“你看,那里,就是你计划中,最先引爆的‘气眼’之一,对吧?按照你的设想,这里的火焰会点燃整个管道里的火油,然后引发连环爆炸。”
“可惜啊……就在你的‘火种’将火折子丢下去的前一息,我们,打开了另一个开关。”
房玄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近乎残忍的笑容。
“一个连接着渭河的,总水闸的开关。”
“轰!”
这个名字,像是一道九神雷,狠狠地劈在了袁守诚的灵盖上。
渭河?
水闸?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想起了那套他曾嗤之以鼻,认为只是故弄玄虚的,隐藏在地下管网图纸角落里的,那些毫不起眼的朱砂“阀门”符号!
“在你的‘一真油’,欢快地流遍全城地下管网的时候。来自渭河的万顷波涛,也已经通过一套独立的高压管道,蓄势待发了。”
“就在你敲响铜锣,下达总攻号令的那一刻。我们也转动了钥匙。”
“汹涌的河水,瞬间冲垮了那些脆弱的联动阀门,以雷霆万钧之势,灌入了你精心布置的每一条油路之郑你那些足以淹没半个长安的‘一真油’,在真正的汪洋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它们被瞬间稀释,被冲散,根本来不及形成你想要的爆炸。”
“至于你看到的这些火柱……”房玄龄指着那些壮观的景象,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也是太子殿下的手笔。”
“殿下,你这种自以为是的疯子,一定会选择在城中人流最密集,或者地理位置最重要的地方设置‘气眼’。所以,他提前在这些地方的地下,加装了特制的,用格物院耐火材料制成的,独立的压力喷射井。”
“当混杂着火油的洪水,被高压挤入这些喷射井时,就会形成你看到的这种‘火龙舞’的景象。大部分的火油,都会在喷向高空的过程中,燃烧殆尽。既不会山百姓,也不会损毁建筑。”
“你看,多美啊。”房玄龄感叹道,“一场足以毁灭长安的灾,就这么,变成了一场万民观赏的祥瑞盛景。”
“袁守诚,你用尽心机,不惜牺牲无数信徒,就是为了给长安的百姓,放一场这么漂亮的烟花吗?”
“太子殿下,要谢谢你。”
“噗——!”
袁守诚再也承受不住这诛心之言,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地。
他引以为傲的“机”,他奉为圭臬的“大道”,他在李承乾那鬼神莫测的算计面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不是在“炼城”,他是在给李承乾的功德簿上,添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不是在执邪谴”,他是在当一个跳梁丑,用自己的一切,为李承乾献上了一场旷世大戏!
“不……不……这不是真的……”
袁守诚疯了一样地摇头,披头散发,涕泪横流,状若癫狂。
“贫道是顺应命!是拨乱反正!李承乾才是魔道!他挖断龙脉,扰乱阴阳,必遭谴!必遭谴!”
“谴?”
一个威严而又冰冷的声音,从塔楼下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身穿龙袍,面沉如水的李世民,在无数金吾卫的簇拥下,一步步走上了古塔。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直勾勾地锁定在地上那个如同烂泥般的袁守承身上。
“朕,就是。”
“朕的意思,就是意。”
“你所谓的‘谴’,就是这几十根中看不中用的火柱子吗?”
李世民走到袁守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你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让朕的都城,朕的百万子民,为你那可笑的‘大道’陪葬!”
“来人!”李世民怒吼一声。
“在!”两名百骑司校尉上前。
“把他给朕拖下去!传朕旨意,立刻查封所有与他有关的道观、据点!所有涉案人员,无论男女老少,一律打入牢,严加审讯!”
“朕要让他所有的信徒,都亲眼看着,他们信奉的‘神’,是个什么货色!”
“朕要让他,和他那套狗屁不通的‘大道’,一起,遗臭万年!”
“是!”
百骑司校尉架起已经彻底失魂落魄的袁守承,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他拖下了古塔。
塔顶,只剩下李世民和几位重臣。
皇帝陛下看着满城舞动的“火龙”,沉默了许久许久。
他紧绷的身体,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了下来。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涌了上来。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玄龄,辅机……刚才,朕是不是,很失态?”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释然。
“陛下,您是真龙子,威浩荡,何来失态一。”房玄龄躬身道。
“是啊,陛下,那妖道罪该万死,您如此处置,已是仁慈。”长孙无忌也附和道。
“仁慈?”李世民冷笑一声,他走到塔边,扶着栏杆,看着下方那些已经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开始对着火龙指指点点,甚至欢呼雀跃的百姓。
“朕现在,一点都不想仁慈。”
他的目光,投向了遥远的西方,撒马尔罕的方向。
“朕现在,只想把那个逆子,从万里之外抓回来,狠狠地,打一顿屁股!”
“他竟然敢!他竟然敢拿朕的长安,拿朕的百万子民,来设这么大一个局!”
“这个局,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差池,后果是什么,他想过没有!”
李世民越越气,一拳砸在石制的栏杆上。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缩了缩脖子,不敢接话。
他们太清楚皇帝陛下的心情了。
这是极致的后怕,极致的愤怒,以及,那份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极致的骄傲。
“陛下……”房玄龄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太子殿下此举,虽然行险,但……确实是一劳永逸地,解决了盘踞在京中多年的心腹大患。而且……”
他指了指那些火龙。
“经此一事,太子殿下在民间的声望,怕是要……如日中了。”
李世民当然明白。
他看着那些百姓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对“祥瑞”的敬畏和狂热。
他知道,从今起,长安城,乃至整个大唐,都会流传一个神话。
一个关于太子殿下,如何将妖道召唤的灭世火,转化为护国火龙的神话。
“这个混子……”李世民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向上扬起。
“传朕的电报。”
“给撒马尔罕那个混账东西,发一封电报。”
“就告诉他……”
李世民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最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这几所有的担惊受怕,都吐出去。
“告诉他,戏,朕看完了。”
“很精彩。”
“滚回来,领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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