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闯军帅旗之下。
李岩骑在马上,举着单筒的西洋千里镜,将东门这场短暂而惨烈的试探进攻尽收眼底。
当看到那落地即炸,威力恐怖的炮火轻易摧毁橹车,撕碎士兵时,他沉稳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和凝重,他放下千里镜,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那是什么炮?什么炮弹?”
李岩身边身旁,一个身材高挑健美、穿着火红劲装的女孩失声惊呼。
女孩年纪不大,是李岩收养的义妹李红,两人相依为命。
李红武艺不错,爱穿红装,李岩麾下的闯军兄弟称之为“红娘子”。
此刻,李红英气的脸庞上写满了惊怒和难以置信:“水浸透的厚棉被,还敷了一层泥巴……唉,真想不到对方的火炮居然打得这么准,一炮就把橹车炸得稀巴烂。”
另一个穿着皮甲,面容与李岩有几分相似的青年将领,是李岩的弟弟李茂。
李茂也是脸色发白,喃喃道:“大哥,这些官兵,实在是邪门,实在太邪门了!跟探子的平阳城那把水浇不灭的妖火一样邪门。”
李岩沉默着,目光死死盯着延安府高耸的城墙,以及城墙上那些黑洞洞,此刻显得格外狰狞的炮口。
他缓缓开口,带着前所未有的慎重。
“王策果然名不虚传,这延安府,更是一个布满了未知凶险的陷阱……传令下去,鸣金收兵,今日不再进攻。”
“用餐之后,所有将领到中军大帐议事,另外,派人去战场,拖回那些被炸碎的橹车残骸,特别是那些炮弹的碎片,一块铁片都不能落下,我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延安府的城墙上响起震的欢呼浪潮般,守军们看着城下狼奔豕突、丢盔弃甲的闯军前锋,胸中憋了数日的恐惧和压抑,狠狠发泄了出去。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刘瞎子眼睛瞪得溜圆,布满血丝,狠狠一拳砸在垛口粗糙的石面上,震得虎口发麻也浑然不觉。
他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冲着城外溃逃的烟尘啐了一口浓痰。
“什么狗屁橹车,老子一炮送你们回姥姥家,再来啊!狗日的闯贼。”
兴奋的吼叫声在城头此起彼伏,新兵们脸上褪去了惨白,涌上一种近乎虚脱的亢奋红晕,握着长矛的手不再颤抖。
延安军民看向城下那片焦黑冒烟的狼藉战场,眼神里充满了初尝胜利滋味的激动。
朱慈烨却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脸上没什么喜色,清俊的眉头反而锁得更紧。
朱侧过头,目光落在王策冷峻如铁的侧脸上,只见王策也是脸色凝重。
城外的喧嚣与城头的欢呼没有感染他们,仿佛都被一层无形的隔膜挡开了。
王策按着腰间佩刀刀柄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远处闯军大营中心那面猎猎作响的“李”字帅旗。
朱慈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头那份刚因炮击成功而升起的一丝侥幸,瞬间被沉重的忧虑压得粉碎。
他知道,这雷霆一击,不过是暂时挫败了闯军试探的爪牙。
李岩不是李四喜那种莽夫,那面稳如磐石的帅旗,就是最明确的信号——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大人……”
朱慈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王策没有回头,只是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们的野战炮虽然厉害,但还是太少了……如果现在炮击李岩本阵,一旦落空,李岩就有了防备。”
一句话,像冰水浇在朱慈烨心头,他看向城墙后方,那里堆放的炮弹木箱,数量远远不够支撑一场旷日持久的恶战。
王策的声音陡然拔高:“传令!除必要了望哨,所有人,立刻加固城防!搬运滚木擂石!检查火器!一刻不得懈怠!闯贼绝不会让我们喘息!”
新的命令斩断了城头短暂的喧嚣,兴奋的士兵们像被兜头泼了冷水,瞬间安静下来,胜利的喜悦迅速被更沉重的责任和紧迫感取代。
王策猛地转身,玄色披风在身后卷起一道凌厉的弧线,大步流星地走下城楼。
刘瞎子狠狠一跺脚,他大声吼道:“都聋了?!快动起来啊!加固!搬石头!把火枪给老子擦亮了!”
整个延安府,刚刚因炮击胜利而稍稍松动的神经,再次被拉紧到极限。
……
闯军大营,中军帅帐。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李岩背对着帐门,负手而立,身形挺拔依旧,但肩膀的线条却绷得死紧。
帅案前,散落着几块焦黑、扭曲、边缘还带着惊人锐利度的金属碎片,最大的一块约莫巴掌大,黑沉沉地桌子上,散发着刺鼻的硝烟和血腥混合的气息。
这是刚才闯军前锋承受平炮击之后,战场上留下的一块奇怪弹片。
这种奇怪的火炮似乎只开了两炮,看情形应该是在测试火炮的性能。
李岩的脑海中还残留着千里镜中看到的恐怖景象。
当那特殊的炮弹落下,湿漉漉的厚棉被在诡异的火光中瞬间化为飞灰,坚实的木板如同破烂草纸,瞬间四分五裂。
当那奇怪的炮弹爆炸,周围的血肉之躯像破麻袋一样被撕扯抛飞,到处乱飞的弹片顷刻间放到不少人。
李岩觉得,这绝不是他所知的任何一种火炮。
“大哥……”
李茂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打破了帐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茂指着帅案上那块最大的碎片,指尖都在发颤:“派去的人拼了命才拖回这点东西。那炮弹炸得太碎了,这铁片不好找……”
李茂咽了口唾沫,脸上带着恐惧:“大哥,您看看这茬口,这断纹,绝不是寻常铸铁,倒像是百炼精钢被生生炸开的样子……还有这厚度,这弧度,这到底是怎么造出来的?那王策难不成真是妖人?会召雷火?”
“胡什么!”旁边的红娘子李红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碎片都跳了一下。
她英气的脸庞涨得通红,柳眉倒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但仔细看去,那怒火之下,分明压着一丝与李茂相似的、源自未知的惊悸。
“什么妖人!定是那狗朝廷不知从哪里搜刮来的秘制火器,那姓王的走了狗屎运捡到了。”她绝不肯承认,也不敢深想,那是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力量。
李岩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异常平静,甚至比平时更显得波澜不惊,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没有看那些触目惊心的碎片,目光缓缓扫过义妹因愤怒而涨红的脸,扫过弟弟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
李岩的声音低沉平缓,却像重锤敲在两人心上:“呵呵,召雷火?走狗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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