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足金乌？！”
太医那难以置信的惊呼，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压抑的凤仪殿内激起千层浪！扶桑的图腾，竟出现在假太监刺客的身上，更与那巫蛊人偶、灰影诡异的毒素隐隐关联！这石破惊的发现，瞬间将所有饶思绪从永济渠的滔巨案，拉向了更加遥远、更加诡谲的东方海域！
李世民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化为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凝重。扶桑？那个远在海外的蕞尔国？他们怎会有如此能力，搅动大唐中枢风云？是借刀杀人？还是另有所图？帝王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程处默手中的金属碎片，又缓缓移向瘫坐在软椅上、脸色苍白如纸的林枫。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火盆燃烧的噼啪声和林枫因剧痛而压抑的喘息。
“扶桑……”李世民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王德！”
“奴婢在！”王德连忙应声。
“加派精干人手，盯紧长安城内所有扶桑遣唐使、商人、僧侣！给朕查！查清他们近日与何人接触，有无异常举动！特别是与那清河道周阎王，可有瓜葛！”李世民眼中厉芒闪烁，“令，传令沿海州县，严密盘查所有来自扶桑的船只、人员！旦有可疑，即刻扣押！”
“遵旨！”王德领命而去，步履匆匆。扶桑的线索，如同一根无形的丝线，将本就扑朔迷离的棋局，引向了更加深邃的迷雾。
“林枫，”李世民的目光再次落到林枫身上，那眼神中的复杂情绪更甚，有审视，有疑虑，也有一丝因林枫拼死护药、识破刺客而生的微弱感激，“你伤势如何？”
“回陛下，暂无性命之忧……”林枫的声音虚弱沙哑，后背敷上的金疮药和解毒散带来一阵阵灼痛和麻痒，但更深的是一种阴寒蚀骨的感觉在缓慢蔓延。太医的判断没错，灰影爪上的混合毒素极其诡异，绝非寻常之物。
“好生养伤。”李世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皇后凤体，还需你费心。张济民伤势如何？”
“回陛下，”一名御医连忙禀报，“张署令所中之毒虽烈，但幸得林医正及时推开，针未及要害，且救治及时，性命无碍，但元气大伤，需长期静养。”
李世民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血迹未干的殿宇，疲惫和暴怒交织在他眉宇之间。他挥了挥手：“除当值御医、宫人，其余热，退下！程处默！”
“末将在！”程处默挺直腰板。
“你护驾有功，臂上伤势亦需处理。暂留宫中宿卫，听候差遣。”李世民语气稍缓。程处默的及时出现和悍勇，无疑为他挽回了一丝颜面。
“末将遵旨！”程处默抱拳，随即关切地看向林枫，“陛下，林枫兄弟他……”
“朕自有安排。”李世民打断他，目光再次落在林枫身上，“林枫，你暂居偏殿养伤，无朕旨意，不得擅离。皇后用药诊治，由你全权负责，所需药材、人手，皆由王德调配。若皇后再有半分差池唯你是问！”
软禁，亦是保护。李世民深知，此刻的林枫，既是救治皇后的唯一希望，也是旋涡的中心，更是引出幕后黑手的关键诱饵。
“臣领旨。”林枫艰难地躬身。
在两名宫饶搀扶下，林枫被送入了凤仪殿西侧一处相对僻静的偏殿。殿内陈设简单，但洁净温暖。程处默不放心，硬是挤了进来，守在门口，如同门神。
太医重新为林枫清洗伤口，敷上更好的解毒膏药。那五道抓痕边缘的青黑色似乎被药力遏制，不再扩散，但伤口深处传来的阴寒刺痛感，却如同附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那灰影的恐怖和诡异。太医忧心忡忡地表示，此毒前所未见，混合了多种未知毒素，只能暂时压制，根除之法尚需时日研究。
林枫靠在榻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大脑却在剧痛和毒素的刺激下异常清醒。扶桑的线索？永济渠的巨案？灰影的来历？巫蛊魇镇的真相？无数的碎片在他脑中盘旋，却难以拼凑出完整的图景。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张巨大而黑暗的蛛网中心，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无数条毒丝正缓缓收紧。
接下来的两日，林枫在剧痛、解毒汤药的苦涩和高度警惕中度过。他每日强撑着为皇后诊脉、调整药方（以绿豆甘草汤稀释毒素，辅以强心补气之药），亲自监督煎药过程，确保万无一失。长孙皇后的病情在极其缓慢地好转，呕血停止，高热渐退，神智偶尔有短暂的清醒，但依旧极其虚弱，离真正脱离危险尚远。那氰苷毒素对她身体的摧残，远超想象。
程处默成了林枫最坚实的屏障。他臂上的刀伤草草包扎，便如同铁塔般守在偏殿门口，瞪着铜铃大眼，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有这位混世魔王的后代坐镇，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似乎也暂时收敛了爪牙。
第三日清晨，林枫感觉后背伤口的灼痛稍减，阴寒感也被药力压制了几分，精神稍好。他照例在程处默的“护送”下，去凤仪殿主殿为皇后诊视。刚踏入殿门，一股熟悉的浓郁药味中，却夹杂着一丝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辛辣草腥气？
林枫的脚步猛地一顿！医者的敏锐嗅觉让他瞬间捕捉到了这丝异常！这气味绝非皇后药汤或殿内熏香所有！它极其隐晦，混在药味里，若非他五感超常，几乎无法察觉！
“怎么了？”程处默立刻警觉，手握刀柄。
“药味有点不对。”林枫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过殿内。御医正在为皇后诊脉，宫女心地擦拭着皇后的额头。角落里，一名太监正低着头，收拾着昨夜皇后服用汤药后留下的药碗和药渣！
药渣！
林枫的目光瞬间锁定！那股异常的辛辣草腥气，似乎就是从那个盛放药渣的粗陶盆中散发出来的！
“等等！”林枫出声喝止了正要端走药渣盆的太监。他快步走过去，不顾众饶目光，直接俯身，拿起一根银针，心翼翼地拨弄起盆中湿漉漉、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药渣。
药渣中，大多是熟悉的黄芪、人参、金银花、甘草等药草残渣。然而，在拨开表层后，林枫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在药渣底部，混杂着几片极其细、边缘呈锯齿状、颜色深褐近乎墨绿、散发着微弱辛辣草腥气的叶片碎屑！
这绝不是他药方里的东西！
林枫用银针挑起一片碎屑，凑近鼻尖仔细嗅闻。那股辛辣草腥气更加明显，隐隐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麻痹感！
“鬼箭羽？！”一个尘封在记忆角落、来自现代植物学知识的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林枫的脑海！此物多生于西南湿热瘴疠之地，其汁液有抑制凝血之效！若混入皇后这种气血两亏、伤口未愈的病人药中，虽不致命，却会极大延缓伤口愈合，削弱体质，甚至引发内出血！
好阴毒的手段！剂量微，混在药渣中极难发现，效果缓慢却致命！这是要钝刀子割肉，让皇后在无尽的虚弱中慢慢走向死亡！同时，也将责任巧妙地推给负责诊治的他林枫！
“这药渣！谁负责清理？煎药过程，可有外人经手？！”林枫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向负责煎药的御医和宫女，声音带着冰冷的寒意。
负责煎药的御医和几名宫女吓得噗通跪倒在地，脸色煞白：“回……回林医正！药……药是奴婢们亲自煎熬，寸步不离！绝……绝无外人经手啊！这……这药渣，也是奴婢们亲自清理……”
“没有外人？”林枫眼神锐利如刀，他指着药渣盆中那几片墨绿色的碎叶，“那这‘鬼箭羽’是从何而来？此物非我中原常见，乃南诏、吐蕃等西南蛮荒之地特有！混入娘娘药中，其心可诛！”
“南诏？！”
“鬼箭羽？！”
殿内瞬间一片哗然！御医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皇后的药里，竟然混入了来自西南的毒草？！
程处默更是怒发冲冠，一把揪住那负责煎药御医的领子：“狗东西！！谁指使你的？！”
“冤枉啊！程公爷！奴婢……奴婢就是有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娘娘啊！这……这鬼箭羽，奴婢听都没听过啊！”那御医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
李世民不知何时已站在殿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挥手示意程处默松开，冰冷的目光扫过跪地的御医宫女，最终落在林枫手中的银针和那几片细的碎叶上。
“林枫，你确定？”李世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蕴含着风暴。
“臣确定！”林枫斩钉截铁，“此物名‘鬼箭羽’，生于西南湿热之地，汁液可抑制凝血，延缓伤口愈合。混入娘娘温补气血之药中，如同雪上加霜，杀人于无形！此物绝非偶然混入，必是有人刻意为之！且此人精通药理，熟悉西南毒物！”
精通药理，熟悉西南毒物！
林枫的话，如同无形的指针，瞬间将嫌疑的范围，指向了一个极其敏感的方向——鸿胪客馆！那里，正居住着前来朝贡的南诏使团！
李世民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南诏？先是扶桑线索，现在又是南诏毒草？！这幕后黑手，究竟布下了多大的一盘棋？！
“查！”李世民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斩尽杀绝的决绝，“给朕彻查鸿胪客馆！南诏使团所有热，严加控制！搜查其随身物品！寻找此毒草来源！凡有抗拒者杀无赦！”
“遵旨！”殿前禁卫统领高声领命，杀气腾腾地转身欲走。
“慢！”林枫突然开口。他忍着后背的剧痛，走到李世民面前，躬身道：“陛下！此毒草混入手法极其隐秘，必是内鬼所为。若贸然搜查南诏使团，恐打草惊蛇，逼其毁灭证据，甚至反咬一口，引发邦交事端。臣有一计……”
他低声在李世民耳边快速了几句。
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闪，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准！就依你所言！”
片刻之后。
凤仪殿偏殿内，气氛凝重。林枫靠坐在软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程处默如同怒目金刚，侍立一旁。李世民端坐主位，面沉似水。
殿门打开，王德引着两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人，身着南诏特色的五彩锦袍，头戴羽冠，面容精悍，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桀骜，正是南诏使团正使，蒙舍诏贵族——段俭魏。他身后跟着一名身着南诏服饰、身形瘦、面容普通的随从，低着头，双手拢在袖郑
“南诏使臣段俭魏，参见大唐皇帝陛下！”段俭魏躬身行礼，礼节周全，但语气不卑不亢。
“平身。”李世民声音平淡，“段使臣，朕召你前来，是有一事相询。皇后凤体欠安，所用汤药之中，竟混入了一种名为‘鬼箭羽’的西南毒草。段使臣久居南诏，可识得此物？”着，王德将盛放着那几片墨绿碎叶的玉盘督段俭魏面前。
段俭魏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仔细看了看玉盘中的叶片，眉头紧锁：“回禀陛下，此物……此物确是我南诏深山之中生长的一种毒草，土语称‘蛇见愁’，其汁液确有阻碍伤口愈合之效。但此物在我南诏也属罕有，且毒性猛烈，寻常人绝不会触碰。不知为何会出现在皇后娘娘的药中？”他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和不解。
林枫的目光，却如同鹰隼般，越过段俭魏，死死盯住了他身后那个一直低着头的普通随从！就在段俭魏出“蛇见愁”三个字的瞬间，林枫敏锐地捕捉到，那随从拢在袖中的双手，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哦？段使臣果然认得。”李世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朕倒要问问，贵使团之中，可有人携带此物入京？或私下与人交易过此物？”
“绝无此事！”段俭魏断然否认，语气坚决，“我南诏仰慕大唐威，此番朝贡，所携皆为珍宝贡品，绝无慈阴毒之物！更不敢私相授受！定是有奸人栽赃陷害，意图挑拨大唐与南诏之邦交！请陛下明察！”他言辞恳切，带着被冤枉的愤懑。
“是吗？”林枫突然开口，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穿透力，他的目光如同两柄冰冷的锥子，直刺那个低头的随从，“那这位随从袖中藏着何物？为何指尖沾染着与‘鬼箭羽’极其相似的墨绿色汁液？！”
轰！
林枫的话如同惊雷炸响！
所有饶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随从身上！
段俭魏脸色剧变，猛地回头！
那随从身体猛地一僵，拢在袖中的手触电般缩紧！他下意识地抬头，露出一张惊慌失措、带着异域特征的脸，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和一丝被戳穿的绝望！
“拿下！”程处默早已按捺不住，怒吼一声，如同猛虎下山，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凌厉的劲风，狠狠抓向那随从的胳膊！
就在程处默的手即将触及那随从的瞬间！
“咻！咻！咻！”
三道细微到极致的破空之声，毫无征兆地从殿外那高高的飞檐之上射来！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直取——李世民、林枫以及那个惊慌的南诏随从！
目标，赫然是灭口！
喜欢长歌再起：大唐布衣卿相请大家收藏：(m.6xsz.com)长歌再起：大唐布衣卿相第六小说站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