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外城的账房先生们正把新刻的“运输司”木牌往门楣上挂。
魏德藻站在廊下看着,忽然想起钱谦益的话语:
“陛下的棋,怕是比咱们想的要深。”
他笑了笑,转身回屋——
管它深不深,只要能分到那片黑土地,能让手里的银子再多几箱,便值得赌一赌。
至于那些漕帮、镖局的纠结,自有他们该走的路,就像黄河的水,终究得往低处流。
大沽口的船坞里,第一艘补给船溅起的浪头,几乎打湿了岸边围观水手的官靴。
这艘补给船是双龙骨船,有点像双体船,也有点像两艘船并列而成。
在双体之间设置了双纵列踩水轮,旋转时通过水阻推进,船尾依旧使用涡轮推进,同时也有方向涡轮推进。
整艘船面积很大,与战舰比起来,它是真实像货船,长三十丈,宽十丈,双层舰楼,舱底三层,第三层水密舱,第二层为动力层,第一层货舱层。
舰楼第一层也是货舱,第二层作为居住。
顶层设置为了望台、火炮发射台,使用的是排炮组。
与动力层平齐外围设立了平射炮,于船艏设置了超级大炮的位置,将巨炮改成五丈的舰载炮,没有使用风阻推进。
因为皇帝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炮弹高速旋转时,风阻无法有效形成进气,相反还会产生高热,什么样的轮叶能够承载这样的高热?
一旦轮叶被烧毁,反而造成弹体不稳定,就是画蛇添足的设计。
所以弹头改成椎体,去掉风阻涡轮推进,减少了空气接触。
舰艏两座超级大炮,舰尾改成升级版平射破甲炮,配装四门。
那船身横在水面上,活像两条并在一起的巨鲸——
双龙骨撑起的甲板宽阔得能跑马,三十丈长的船身让旁边的兵船都显得像个舢板。
最惹眼的是船腹的水轮,三十六只钢轮并排嵌在纵列框架里,慢慢驱动起来,带起的水花竟让庞大的船身缓缓动了,惊得岸边响起一片抽气声。
“这船……真不用风?”
一个老船工眯着眼,看着船尾的涡轮,
“既没帆,又没橹,光靠脚踩和这铁轮子,能顶得住海上的浪?”
旁边的监工赶紧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
“陛下亲定的样式,轮叶都是铁匠铺捶了三个月的精铁,你懂什么?”
话间,船楼顶层开始出现有图案的毡布,慢慢向船体蔓延,四百名水手正在拉扯,将毡布榫扣好,继续向外延展。
在船工的惊讶声中,补给船成为一艘破烂的,打着补丁的大货轮。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桅杆居然是断的,水手正在绑麻绳,三截粗细不同的木柱,被强行绑接在一起。
布满补丁的帆布,被随意挂在木柱上,比腕粗的缆绳随意堆在一起。
在老船工眼里,这样的伪装实在太假,但是这样假的伪装,在大海上,谁又能凑近了仔细观察?
他只觉得寒意爬上后背,只想用手捂住眼睛。
而此时的通州码头,西洋六国的使团正围着一块碎陶片争执。
荷兰使者麦考林捏着那碎片,语气里满是讥诮:
“诸位瞧瞧,这就是大明的城墙——
陶土做的,里头塞的是木薯粉混泥灰,就这还得三轮才破碎。”
他把碎片往桌上一摔,陶屑溅得四处都是,
“那日礼炮演射,怕不是故意演的戏?
连最基本的素质都不够,还敢称朝上国?”
西班牙使者脸色铁青,手指在腰间的佩剑上摩挲——
他恨荷兰人背叛卡洛斯王朝,却更气大明的敷衍。
倒是法国人慢悠悠晃着酒杯,酒液在杯壁上挂出弧线:
“木薯粉也好,陶土也罢,至少他们敢拿出来。
咱们的船在港口泊了半月,连像样的对手都没见着,不是吗?”
这话像根针,刺得众人都闭了嘴。
角落里,英国人端着茶杯,眼尾的余光却瞟着不远处的吕宋人。
那些穿着宽袖长衫的异乡人,正围着一幅海图窃窃私语,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归明……”
为首的老者用汉话低声念叨,指尖点在“吕宋”与“大明”之间的海域,
“若真是日暮西山,何苦要咱们这海外孤岛?
万历爷时援朝鲜,好歹有铁骑数十万,如今……”
他瞥了眼码头边正在操练的大明兵丁——
那些人连矛杆都握不稳,队列歪歪扭扭像条蛇,
“怕是连民壮都不如。”
旁边的年轻人急了:
“那咱们回不回?
船都备好了,再不走,怕是连海风都要变味了。”
老者没答话,只是望着远处,那里隐约有帆影移动,不知是去是留。
另一边,范承谟正催着随从收拾行装,脸上掩不住的兴奋。
“这就回望京!”
他把麦考林塞给他的陶片裹进锦袋,
“父亲见了这个,定知大明的虚实。
那些军演全是假的,所谓强军不过是唬饶幌子!”
身后的李佲却磨磨蹭蹭,手指在船舷上划着圈,忽然开口:
“范大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若真是假的,何必费力气军演?
何必把咱们引去看礼炮?”
范承谟回头瞪他:
“自有陛下考校,我们只负责汇报!
你还想留在这?”
李佲没再争辩,只是望着岸边搬运货物的漕丁。
暮色降临时,补给船终于起锚。
水轮转动的“吱呀”声混着甲板上的脚步声,在海面上荡开。
卢九德站在大沽口的了望塔上,看着那庞大的船身渐渐驶入暮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怀里揣着皇帝的密旨,上面只写着一行字:
“让他们看看,什么叫能装,能打,能跑。”
至于那些使团的猜忌与争执,他才懒得管——
反正等这船到了南洋,自然会有人替大明传话。
而码头的阴影里,吕宋老者终于叹了口气。
他望着渐渐消失的帆影,又看了看远处皇城的方向,低声对随从道:
“备船吧。
回吕宋,告诉族人,大明的水很深,咱们……先看着。”
海风卷着他的话音,吹过满是裂痕的码头石阶,像在替这风雨飘摇的时代,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十一月的北京城,已经飘起了细碎的雪籽。
鸿胪寺的库房里却暖烘烘的,香料与丝绸的气息混在一起,漫过成排的货架。
西洋使团的银器刚被搬出去,南洋诸国的使者便涌了进来,手里攥着沉甸甸的钱袋,眼睛盯着那些标着“特惠”的瓷器——
青花缠枝莲的碗碟堆得像山,比市价低了三成;
户部的官员拿着算盘噼啪响,每报一个数,使者们脸上的笑就深一分。
“这价,比在满剌加的商行便宜多了!”
爪哇使者摸着一个描金瓷瓶,指腹划过瓶身的花纹,
“陛下果然话算数,咱们没白来。”
旁边的暹罗人已经把三车胡椒换成了云锦,正指挥着随从往马车上搬,嘴里哼着本国的调,连雪籽落在肩头都不在意。
他们本是被西洋人逼着来朝觐,心里揣着忐忑,此刻却满是欢喜——
光是这趟交易,回去就能让国王眉开眼笑。
但这份欢喜落不到榜葛刺使者的眼里。
他站在鸿胪寺的廊下,看着别国使团忙着装车,自己带来的那几箱宝石却还摆在角落。
雪籽打湿了他的头巾,黏在鬓角,像结了层白霜。
流求人好歹有朝鲜人帮着话,可他们呢?
莫卧儿的铁骑占了大半国土,国王带着残部缩在三座海岛上,连安义河谷的稻子都快收不上来,谁会替他们出头?
喜欢大明中兴之我是崇祯请大家收藏:(m.6xsz.com)大明中兴之我是崇祯第六小说站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