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更时分,老厨猿蹲在灶前的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长,枯瘦的手指探进灶膛——连余温都没摸到。
灰烬冷如死骨,触手时簌地扬起一缕尘烟,带着焦木与陈年油垢的苦味。
他缩回手,指节咯咯作响,嘟囔声混着夜风撞上青砖墙:“奇了……往年这时候灶火早该扑棱棱烧起来,给冷饭热出层油光。”那声音干涩,像柴草在喉咙里烧了一半。
子夜,东岭村的夜向来有声音:虫鸣在墙根窸窣,犬吠从巷尾滚过,哪家娃子踢翻尿盆,“哗啦”一声惊醒半条街。
可今儿夜里,连祠堂香油灯都灭得透透的,灯芯蜷成黑点,鼻尖凑近还能嗅到一丝残脂的腥腻。
李婶子捧着冷得结皮的红薯粥跪在蒲团上,膝盖压进石缝,青红一片,指尖触到碗沿那层滑腻的膜,心里也跟着发毛。
“朵姑娘,是不是我们昨儿没留你最爱的糖蒸酥酪?”她絮叨着,气息白雾般浮在空中,“还是张二柱家那子偷吃了供桃?您要是嫌我们笨,就托个梦……”话音未落,背后“嗤”地一笑,惊得她肩头一颤,香灰簌簌掉落,细碎如雪,落进袖口还带着微凉的沙福
萧逸蹲在祠堂台阶上,指尖碾着半块芝麻饼残渣。
那饼是三前孙朵翻墙时塞给他的,如今芝麻香早散尽,只剩焦脆的碎屑粘在指腹,刮过皮肤时微微刺痒。
他抬头,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婶子,您今早给娃盛饭时,是不是把碗在锅边磕了三下?”李婶子愣住:“那是朵教的,‘碗碰锅,福气多’……”“可您磕完之后,”萧逸把残渣拢进掌心,粗糙的颗粒硌着纹路,“是不是等了半刻钟?等啥?等锅里自己冒热气呗。”他站起身,布鞋碾过满地冷饭,米粒硬如砂砾,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咔哒”声。
“从前是朵听着咱们的动静掀锅盖,现在咱们倒等着她来听——可她走前过啥?‘吃饭的人才是神’。”祠堂里静得能听见香灰落地的轻响,像雪落荒原。
张二柱突然一拍大腿,掌心拍腿的闷响炸开空气:“我就嘛!昨儿我家那口破锅凉得快,我还想着‘朵该来热饭了’,合着是我自己懒!”
拂晓前,韦阳的麻鞋踏过青石板,檐角铜铃叮叮当当,湿冷的晨雾裹着王奶奶家厨房的潮气钻进鼻腔——那老太太正对着冷灶台念叨:“今儿该热米粥了吧?”隔壁屋“当啷”一声,毛头把热水倒进铁锅,只为听那声清亮的“叮”,金属震颤的余音在耳膜上轻轻挠了一下。
韦阳摸出怀里的《回音簿》,牛皮纸封面磨得发亮,他蘸着口水翻到新页,鹅毛笔尖悬了悬,最终落下:“信仰成等待,火变牢。”墨迹未干,已有露水滴落,晕开一圈淡淡的灰蓝。
日头偏西,晒谷场飘着焦糊味,呛得人眼眶发酸。
韦阳蹲在柴堆前划火折子,十七户的冷饭堆成山,覆着的油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结硬的饭粒,像一块块灰白的痂。
李婶子冲过来要抢:“这是给朵留的!”韦阳手一挡,火折子“噌”地窜起,火苗舔上指尖的刹那,灼痛一闪而过。
“留着冷饭,新饭怎么下锅?”火焰腾起时,有人哭出了声,抽噎混着噼啪燃烧的柴响。
可下一秒——“噼啪!”一只蓝边碗炸出脆响,碗底竟渗出缕白汽,热意扑上面颊,像孩子打了个喷嚏。
第六日晨雾未散,东岭村静得出奇。
只有铁铺方向传来一声闷响,仿佛大地咳出了一口陈年锈铁。
二郎神踢开堆满门槛的破锅,一张字条飘落脚边:“求您让它响。”他骂了句“老子是打铁的,不是通灵师!”,却仍关了门,目光落在案上那口“安”字锅上。
裂纹里的半朵牡丹早已褪色,可当他拿起铜勺轻刮时,指尖竟微微发烫——不是火,也不是幻觉。
是他太久没碰过热锅了。
汗珠顺着胸膛往下淌,砸在铁砧上“滋”地一声,铁锤砸进炉膛的动静惊飞了半街麻雀。
那口“安”字锅搁在火上,锅底的裂纹“滋啦”冒热气,湿热的风扑在脸上,隔壁王屠户冲出来骂:“老杨你疯了!”他却把锅铲往桌上一磕:“嫌吵?行啊!明儿起自己生火做饭,别等谁来热!”话音未落,对门刘寡妇家的铜锅突然“当”地一响,再接着,东头卖豆腐的老张的陶瓮、西头教书先生的砂罐,全跟着嗡鸣起来,低沉的共振顺着地面爬进脚心。
那阵嗡鸣顺着山脊跑出村子,卷起一阵尘土,撞上了花果山的断崖。
野桃树摇得厉害,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金猴抱着“念生猴”蜷在石头后,鼻涕泡都哭出来了:“姐不要咱了……”怀里的猴崽突然支棱起耳朵,爪子刨得土块乱飞。
金猴抹着眼泪往树坑里一坐,屁股硌得生疼。
低头一看,半片黑陶露在焦土外——那弧度,像极了姐姐常吹的哨子。
风掠过耳畔,他忽然记起那个夏,姐姐偷吃桃子被逮住,也是这么“嗤”地一笑,藏在袖子里憋不住。
他跳起来,眼泪还挂在脸上,却笑得见牙不见眼:“我知道啦!你不喊开饭,是因为我们自己会喊!”猴崽叼着陶哨往他手里塞,他举着哨子往嘴里送,却被风呛得直咳嗽,“咳……等我学会吹,给你吹十遍!”
星河边缘的风裹着星尘,微凉如指尖拂过脸颊。
孙朵坐在陨星碎片上,望着人间亮起星星点点的灶火——这家的柴锅腾着白汽,热浪扭曲了视线;那家的铜壶正“咕嘟”冒泡,声音隔着星海都能听见。
她摸出最后一根毫毛,没吹,只绕在指尖打了个结,轻轻一咬。
那一瞬,毫毛不是法术,只是个信号——就像时候她吹哨子叫大家开饭。
同一时刻,张老汉正对着锅发愣,突然喉咙一热:“饭好了——”他儿子扛着锄头从院外跑进来,儿媳擦着手从里屋奔出,孙子“哧溜”从树上滑下来,全家围在锅边笑作一团。
王奶奶对着热好的米粥抹眼睛,粥面泛着油光,香气扑鼻;毛头举着勺子喊:“奶奶快吃!”刘寡妇把热好的烙饼掰成两半,一半搁在丈夫的牌位前,一半塞进自己嘴里,酥皮在齿间碎裂,暖意从胃里升上来。
“看,他们自己会喊了。”孙朵望着人间的灯火,嘴角翘得像弯月牙。
宇宙深处的流星雨还在落,其中一颗闪着暖黄的光,“啪嗒”坠入花果山旧址的焦土,没砸出坑,只留下个圆圆的印子——跟村里老灶的锅底,分毫不差。
星光渐淡,炊烟零星升起。
那些曾熄灭的灶膛,有的已冒出细弱的青烟,有的还在沉默。
萧逸傍晚遛弯时,望着村头几缕没升起的炊烟皱起了眉。
他蹲在墙根捡了块石子,在青石板上画了三个圈——像三口锅,也像三颗心。
“明该去敲敲门了,”他,“不是求谁来热饭,是问问他们,还想不想自己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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