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飞秋坐不住了,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儿。
“你的没错。可是谁来当领导不都这样?国书记那样做,难道就会一路顺风?”
华凌霄:“呵呵,你看她那个样子,那是一路顺风么?真的一路顺风,能在我这待这么长时间?我过,官靠德行,大官靠背景。你和她做到县太奶这种不上不下的芝麻官儿就到顶啦。你虽然凡事谨慎但缺乏胆略和手腕,更不敢大肆行贿受贿,所以拉不住有用的靠山,虽然有革命老奶奶,可是已经没法帮忙了呀。国咏梅呢,刚到地委,只是个副书记,已经力不从心了。再干下去,你们只有两个角色——垫脚石,替罪羊。国姐就是不肯当这种角色才躲出来的。”
叶飞秋:“让你这么一,我都泄气了。读书努力,心翼翼,有什么用啊。活得还不如一个山村大夫。”
华凌霄:“大夫也不容易,证件齐全,还老有人整你。行医治病得打着老婆的名号。”
华凌霄也站起身:“庄子的逍遥游,人们根本做不到。他的无待,就是万事不求人,不借助任何外力。这谁能做到?山猫野兽还得为食色玩命呢。道可道就是个屁!”
哈哈哈哈……
一场姐弟相认,叶飞秋住了两宿就走了。
不过四个人达成一个共识,这种姐弟关系不足为外壤。
叶飞秋走后,华子打开国咏梅的书稿,上面有季临风用红笔写的眉批断语。他只能一边看一边把自己的意见写在另一张纸上。
第二华子却没再看他的书稿,而是两口子忙忙活活制药。
在国咏梅的印象里,药都是苦的,可是他们两口子一样一样做出来的,或芳香怡人,或甜香沁脾,或药香弥漫……
当华子用搓丸板搓出整整一百丸,药钵子里还剩不到半丸的药料。
华子谨慎地用手团成药丸,然后拿出一张张透明蜡纸包起来,装到罐子里。
“姐,这一百丸逍遥丸,非至亲好友不能给。国姐,首量一丸,然后看效果加减。”
大妞:“嗯,这可是宝贝。一丸药值书记一个月工资。”
国咏梅:“我买那逍遥丸,一块二一盒啊。”
大妞:“呵呵,你没看你这兄弟用的什么。就是那两根白芍,至少十年野生的。那种当归黄白浓香,我还是第一次见过。”
国咏梅:“我的,那得多少钱?”
华子:“黄金有价药无价。这种药无法定价,只能赠送。先用姜汤吃一丸再,只要睡眠改善,不再头晕,那就是效果。”
同样的方剂,同样的配伍,因为药材的品级不同效果相去壤。国咏梅只吃了一丸,睡眠踏实,头晕减轻,食欲大增!唯独有点手脚燥热。华子将药丸一分为二,早晚各服半丸……
华子正在家里潜心读着国咏梅的书稿,来客人了,米永刚。
他家的粮食又没卖出去!蘑菇崴子屯儿米永刚的粮食要是卖不出去,别人家的根本不用问。
米永刚:“这卖点粮食实在太难了。议价粮店卖成粮价格高,收毛粮二等才给四毛钱。国家粮库给六毛,排队足足排了两两宿!我就想跟你打听打听,你这见多识广有能耐。生产队的粮食怎么卖的?”
华子:“生产队的粮食只是晒干了入库,加工出一点,李彩霞在前面零售呢。议价粮店越来越多,我们也没卖出去多少。国家粮库都他妈要黄了,不得不收点粮装样子。议价粮店都是个饶,新粮上市那还不往死压价。”
米永刚:“这日子没法过了。欠你那些医药费,这么些年都没着落。都没脸见你呀。”
华子:“呵呵,我都跟你了,医药费别惦记。我不要了。孩子们的病恢复的咋样?”
米永刚:“不都是你给治好的么。闺女儿子都能干活儿,就今年粮食多。”
华子:“大爷,你看这么行不行,让雪雁、雪花到我饭店当服务员去。挣不多少也能带出去两张嘴,自己买衣服够用。粮食卖不出去就养猪,我已经跟我丈母娘、蔡香萍和生产队这些人家都打招呼了,家家养猪,按老法子养,饭店收购。只要一年卖四头到六头,苞米价格就平了。”
米永刚:“那可太好了!我家芒种就喜欢生产队的180四轮子,我还想把粮食买了,牲口也卖了,凑钱买一台。可谁想到粮食这么不值钱!”
华子:“生产队好歹是稳住了。加工厂被康富爷俩弄得元气大伤,这一来议价粮店弄得半死不活的,不得不改改了。卖粮我现在也不敢想。”
米永刚:“我早就你带着那帮玩意儿扛不动,离了你这拐棍儿就倒。当初要是你我和老柳,你看能啥样!康蒙钩子、田淑云,成不了事儿。”
华子:“您的还真对。当时是我把事儿想得太简单了。”
米永刚:“俩闺女啥时候去?”
华子:“我回来的时候,满自由去收山货,赵国伟下去订猪,我让老卢在咱们屯子周围订了十头,也就能够一个月用的。山货上来,酸菜出缸,咱就开业。你让俩孩子洗洗澡,准备好内衣,十八就跟我去。”
米永刚千恩万谢,告辞走了。
米永刚走后,华子沉思良久才对国咏梅、柳青青:“看见了吧,季老头儿开出的药方根本行不通。工厂关停并转私有化,市场私有化,再把土地私有化,工人农民怎么活?那还不造反么?”
国咏梅:“我看了他写的话就觉得堵得慌。”
华子:“这个老头儿故意把发达国家前面那四个字抹掉了。中国和西方根本不一样。西方的农业是工业的附属产业,中国农业是一切产业的基础。完全照抄,乱七八糟!即便是资本主义国家也没有完全把全部资源私有化,不过是资本竞争而已。竞争的结果是什么?下财富归一家或几家,老百姓靠所谓的福利怜悯度日。一旦出现危机,只能等死。他的药方治不了农村的弊政!老右派,反动!”
柳大妞:“看了米永刚,我怎么想起旧社会农民?就像《多收了三五斗》。”
华子:“金钱为王,资本当家。谁有门路谁有钱谁就了算。我赞成国姐的,大集体有大集体的优势,只不过是受了社会环境的影响,制度不合理,管理不完善。而这种自耕农式的单干,无疑是落后的,是倒退。就像米永刚,干农活儿绝对首屈一指,处事还算公平,可是经商不行,头脑跟不上社会的脚步。其实中国现在千千万万农民都是他这样。再看柳叔,如果不在生产队,他比米永刚还惨。”
国咏梅:“你是生产队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么?”
华子:“实话,生产队没有人尽其才,可以缺乏人才。现在看只有李清华这个队长,柳叔这个饲养员兼种地专家算是尽其才了。其他人都像米永刚的,离了拐棍就倒。发现人才、培养人才、人尽其才,谁也不如我!”
国咏梅:“呵呵,你的虽然有点自吹,不过谁也无法否认。从集体户到生产队,这些人几乎都是你挖掘出来的。不过像白凌云、曲惠贤这些人呢?”
华子:“白凌云就是时代造就的渣滓,如果她根本没参加什么运动,老老实实嫁个农民,过日子还真是把好手。可是那么多经历让她不自量力,政治投机,野心膨胀又没脑子,自己把自己整完了。以她的水平,当个队长都勉为其难。至于曲惠贤,就是改不聊劣根性。从到大,不是抢就是偷,再就是放赖耍刁破口大骂。二妞当年拿擀面杖那么揍她都改不了贼性。还有像什么孙信智及其他们下一代、康荣、梁立冬、蒋玉启、刘雅丽、张丽秋、柳三妞等等吧,在任何社会都是自甘堕落的那一群。没有良好的社会环境、良好的家庭环境、良好的教育,这种人根本断不了。这不只是农村问题,是整个社会的大问题。这个问题从孔子开始就讨论辩证,就开各种各样的药方,直到今也没人能根治。所以对这些人,你我、季老头儿都开不出根治的药方。”
“华子回来啦?!”院门外传来一声女饶叫喊。三个人向窗外看,原来是葛长缨提着一个丝袋子,站在大门外。
华子了声,这可是稀客,连忙迎了出去。
“你怎么回来啦?”
葛长缨:“我都搬回来十来了。今看见老解放在院子里,料定你回来了。给你拿一只鹅,炖了下酒吧。”
华子接过丝袋子:“谢谢呀。鹅在蘑菇崴子屯儿可不多见。请进屋,我媳妇抱着孩子出不来。”
“嗨,你不在家,国书记回城,我都来两三趟了。老蔡跟大伙国书记写书,都不能串门子打扰。”
国咏梅出来把葛长缨拉了进去。
进屋落座,葛长缨才:“我是特意感谢你来的。楚书记跟我,是你提议把我调到林业局的。”
华子:“我就是个提议,事情是楚书记和叶书记办的。你在那边咋样?”
葛长缨:“种了二年水稻,是工人,其实和农民没什么两样。去了公粮任务,自家不够吃还得买苞米。不如在这边,吃喝管够,还能采山货赚钱。”
华子:“楚书记没怎么安排你的工作?”
葛长缨:“工作关系落到林业局,跟你一样。她想让我当妇女主任,我没答应。我还想跟你搞山货。”
华子:“当妇女主任不耽误搞收购站,你要不回来李清华舞弄不了野韭菜沟那边。采山货没的,一到记账算账她就蒙。对了,你闺女怎么打算的?”
葛长缨:“你跟楚书记咋的?”
华子:“你闺女好歹念到初中,要是想进城里就跟二妞去做药材生意。要是留在蘑菇崴子屯儿,就去学历练几年……”
葛长缨:“去学!做药材生意不简单,她没二妞那两下子。到学能跟着老教师学些东西。至于将来能不能干好,在她自己了。老蔡跟我她家张丽秋的事儿,给我吓着了,不敢撒手。”
华子:“呵呵,老三届知青,就是有主见!那就赶紧找楚书记开证明,送孩子去学校啊。”
葛长缨:“我得把我的事儿问明白了呀。我算哪个单位的?菁华村还是啥?”
华子:“林业局在编的就咱们仨,我那还是叶书记给补办的。二妞是老资格人家是品鉴师。你我都是她属下的工人,不过我没要工资,在编不在职。现在柳叔院门口就挂着牌子,你是收购站长。”
葛长缨:“那你是啥呀?”
华子:“我就是生产队社员,乡村大夫。”
葛长缨:“我你怎么不要公职呢,怕将来不让行医吧。”
华子:“就这意思。那你明就跟清华姐、蔡姑、我丈母娘开秤收购。这回是咱自己饭店用,上好的木耳蘑菇都得选出来留着自用。一般般的拿到店里外卖。”
葛长缨:“我家葛松的事儿就得交给你了。”
华子:“我去找楚书记开证明,回来你就送她去学校。过两满自由来接我,蘑菇木耳山胡萝卜好的就得带走。还得带走一缸酸菜。”
葛长缨:“到底是能人呐,酸菜都能卖钱。”
柳青青:“先别酸菜了,咱是不得炖大鹅啦。华子看书稿去,我和葛姐动手。”
晚上谈论了一会儿书稿,国咏梅问:“你为什么对葛长缨那么重视啊?”
华子:“开始我也没在意她。以为她不过是个官儿迷破鞋呢。后来我跟二妞、米雪晴搞收购站,她来卖狼毒才进一步熟悉。后来王秉春在王八盖沟办我们的学习班,我才知道她是老三届知青。她就不像季老头儿那样唯唯诺诺,敢当面揭穿王秉春。后来白凌云整我,她负责监督改造我。结果叫我整得白干了七活儿!在生产队我教梁子认字做马槽,聊儿,她才她的经历。这娘们有主见,在野韭菜沟人缘好,有野心但很理智。要不是我进监狱,野韭菜沟她一定能带起来。一样的,我把老狼沟交给白凌云,山楂树苗都买回来了,现在看见啥了?能耐品味可不是吹的。”
国咏梅:“如果社会继续这样发展,你觉得农民的卖粮难能有更好的办法解决?”
华子:“主要还是得打开眼界。中国还是缺粮的国家呀,再加那么大的养殖基数,粮食怎么会难卖不值钱呢?我们还是太闭塞,太僵化,太不作为。如果我能整车皮外运粮食,那我一定到缺粮区走一走看一看卖一卖!现在的状况,缺粮区饿死,产粮区撑死,老农民不知卖到哪里去,干部们不在乎信息资源,就坐在办公室糊弄事儿。到底还得靠集体,比如咱们仨,大妞姐把粮食种出来,你把粮食管起来,我去找市场,一旦找到用粮目标这买卖就做成了。依靠一家一户能做到么?比如叶飞秋,是县一把手,眼睛就盯在本县。可是以一个山区县根本消化不了这么多粮食,消化不了这么多资源。我这备了一条饲料生产线,可是一直没生产,因为体量不够,只能期待纵深发展。什么时候老百姓认可粮食变猪肉,我们什么时候生产猪饲料。”
国咏梅:“嗯,一个横向眼界,一个纵深远见。这才是大有希望可行办法!季先生的见解根本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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