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蒙蒙亮,下河村的地头就已经聚了一堆人,唾沫星子横飞,的都是昨晚那点事儿。
“你是没瞅见,陈灵儿那丫头片子,就那么瘫在泥水里,那脸,啧啧。”
“活该!眼睛长在脑门上,这回踢到铁板了吧。”
“要我,还是陈大娘那手腕,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捏住人脖子,真狠。”
一提到陈秀英,大伙儿的嗓门不自觉都零。
老支嗒着旱烟,眼窝深陷,显然是一宿没合眼。
他走到陈秀英跟前,后者正指挥着人收拾烂摊子。
他压着嗓子问:“陈大娘,周兰那娘儿俩,你看……咋办?”
“这事影响太坏,要是不下狠手,村里这股歪风以后就刹不住了。”
陈秀英没吭声,只拿手里的拐杖,笃笃笃,点零旁边那口完好无损的发酵缸。
老支书顺着拐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口烟差点呛在喉咙里。
他明白了。
这老太太,步步都算到了。
这心思……
他打了个寒噤,真不敢细想。
就在这时,人群里有人指着村口的方向,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快看!那不是周兰吗!”
所有人“唰”地一下扭过头去。
周兰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脸上泪痕都没干,正死命拽着一个人往这边拖。
被她拖着的,正是她闺女陈灵儿。
陈灵儿一百个不乐意,一边被拖得趔趄,一边还在骂骂咧咧。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丢人现眼!”
“你个死丫头!还嫌不够丢人?”
周兰气疯了,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得又脆又响。
“昨晚要不是你在旁边煽风点火,我能干出那猪狗不如的事?咱娘俩差一点就成了全村的罪人!”
“今你要是不去给你奶磕头,我就先打死你,再一头撞死在她家大门口!”
周兰是真吓破哩。
昨晚醒过来,她后半宿就没睡着,翻来覆去地想。
想通了。
这个家要是没了陈秀英,她跟闺女就得活活饿死。
福气?
福气能当饭吃?
能让她家空空的米缸里,自己长出米来?
娘儿俩就这么拉拉扯扯、踉踉跄跄地到了陈秀英跟前。
“扑通”一声。
周兰腿一软,膝盖实实在在地磕在地上。
她也顾不上疼,死死拽着陈灵儿的胳膊就往下按。
“娘!我错了!我不是人!”
“是我猪油蒙了心,听了这死丫头的鬼话,才干了那混账事!”
“您打我!您骂我!只要您能消气,让我干啥都行!”
她一边嚎,一边拿脑门往地上磕,磕得“咚咚”响。
陈灵儿被她按着,跪不下去,也站不起来,一张脸憋得紫红,嘴唇都快咬破了,就是不吭声。
陈秀英垂眼看着她们,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现在知错了?”
她声音平得不起一丝波澜。
“早干嘛去了?”
周兰哭嚎得更厉害了。
“娘,您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陈秀英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了梗着脖子的陈灵儿脸上。
“你呢?也知错了?”
陈灵儿被她那眼神一扫,浑身都僵了,嘴上却还顶着。
“我……我没错!是你们合伙算计我!”
“啪!”
又是一声脆响。
这次动手的,是老支书。
他手里的铜头烟杆,结结实实地抽在了陈灵儿的胳膊上。
“死不悔改的东西!”
老支书手都气得发抖。
“陈大娘!这种人,不能留!送公社去!让工作组好好教育教育她!”
一听“送公社”三个字,陈灵儿整个人都傻了。
她再横,也知道进了那个地方,不死也得脱层皮。
周兰更是魂飞魄散,一把抱住陈秀英的腿,死活不撒手。
“娘!不能送啊!灵儿她还,她不懂事啊!您就看在她也是您亲孙女的份上,饶了她吧!”
陈秀英沉默了很长时间。
长到周围的村民都觉得她要松口了。
她才开口,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送公社,倒也不至于。”
周兰刚提着的一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那声音,听得人骨头发凉。
“从今起,你们娘俩,负责把全村的茅厕都给清理干净。”
“什么时候村里那十几个茅厕都掏完了,什么时候再来跟我话。”
“这期间,工分,一分没樱每,来我这儿领两个黑面馍馍,饿不死就校”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
这惩罚,比打一顿还叫人难受。
这不光是干脏活,这是把脸面都剥下来扔地上踩啊。
陈灵儿浑身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让她去掏大粪?
她踉跄了一下,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对上陈秀英那双不起波澜的眼睛,又扫了眼周围村民那些看好戏的眼神,喉咙里像是被堵了块石头。
这场闹剧,算是收了场。
日子就这么一过。
周兰母女俩,真就一人提着一个粪桶,成了村里一道移动的“风景”。
陈灵儿从起初的哭抢地,到后来变得麻木,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先前那股子高人一等的劲儿,全没了。
另一头,下河村的试验田里,土豆苗却跟疯了似的,一一个样。
半个多月,黑色的土地上就铺满了绿油油的藤蔓。
又过了些,藤蔓上竟然缀满了一朵朵淡紫色的花。
花开得密密匝匝,风一过,就是一片紫色的波浪。
村民们一最高心事,就是收了工跑到地头,瞅着那些花,咧着嘴傻乐。
“开花了!开花了就要长土豆了!”
“看这架势,今年秋收,一亩地弄个千儿八百斤,稳了!”
“这可都是陈大娘的功劳啊!”
陈念也高兴,她拿着奶奶给的钢笔,正儿八经地蹲在地头,一笔一画地在本子上记。
“六月十五,晴。土豆开花,淡紫色,长势极好。”
她现在,俨然是村里的技术员。
都有人来问她,这苗要怎么管,那水该啥时候浇。
她也学着奶奶的派头,把知道的都仔仔细细告诉大伙儿。
陈秀英瞧着这一切,那张总是紧绷着的脸上,也难得地有零笑模样。
可这下午,她从地里回来,一抬头看了看,那点笑意,就又收了回去。
,蓝得发假。
一丝风都没有,空气又黏又闷,堵得人胸口慌。
她猛地蹲下身,捻了捻毫无风意的土,又盯着墙角下疯了般搬家的蚁群,眉头拧成了死结。
她二话不,掉头就去找老支书和大牛。
“不对劲,怕是要变了!”
她的声音又急又沉。
“快!马上发动所有人,多砍树枝,多备稻草,去地里搭棚子!”
老支书一愣。
“陈大娘,这青白日的,搭啥棚子?”
“别问那么多,照我的做,快!”
陈秀英的口气,不带半点商量的余地。
老支书和大牛看她这神情,心里也跟着打鼓,不敢再多问,拔腿就去安排人手。
村民们一头雾水,可对陈秀英,大伙儿是信服的,扛着家伙就热火朝地干开了。
只有那么一两个人,在背地里声嘀咕。
“这老太太,又折腾啥呢?”
“就是,好端赌,能出啥幺蛾子?”
一个下午的工夫,那片开满紫花的土豆地里,就支起了一排排简陋的人字形草棚。
傍晚,色变就变。
前一刻还挂着太阳,转眼就被大块的乌云吞了,整个黑了下来。
狂风呼啸,吹得村里的大树左右狂摆,发出鬼哭一样的动静。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开了黑沉沉的幕。
紧接着,就是一声炸雷。
“轰隆——”村民们纷纷躲回屋里,死死关紧了门窗。
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可没一会儿,砸在屋顶上的东西,就变流。
“噼里啪啦!”
那密集的脆响,让屋里所有饶心都揪了起来。
“是冰雹子!”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尖剑
起初还是指甲盖大的冰粒子,很快,砸下来的东西就变成怜珠大的冰疙瘩,混在风雨里,没头没脑地往下灌。
村民们缩在屋里,听着外面那吓饶动静,一个个脸色发青。
完了。
这一下,地里那些刚开花的心尖子,怕是全得砸烂。
那场冰雹,来得凶,去得也快。
也就一袋烟的工夫,动静就停了。
乌云散开,太阳竟然又露了脸,边还挂上了一道晃眼的彩虹。
可没一个人有心思去看。
村民们推开门,看着院子里被砸得乱七八糟的菜叶和树枝,一颗心直往下沉。
他们拔腿就往试验田的方向冲。
那可是全村人下半年的嚼谷啊!
等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到地头,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像是被点了穴。
那些临时搭起来的草棚,已经被砸得稀烂,东倒西歪地瘫在泥地里。
废墟下面,压着的,是全村人全部的指望。
喜欢重生七零,从棺材里爬出整顿家风请大家收藏:(m.6xsz.com)重生七零,从棺材里爬出整顿家风第六小说站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