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亦起欲往,乃闻桥玄:“孟德且落座,老夫有言语予之。”
望之略等三人远出,桥玄厉声问道:“孟德,汝不惧乎?”
“唔!?”这已经是曹操在同一里第二次听到有人这么问他了,“桥公何所指也?”
“你一点儿都不知道?”桥玄盯着他的眼睛良久才:“是矣,令尊与汝诸叔父俱是人精,岂徒言沮汝事耶?抑汝知之善,防患于未也。向吾与伯喈言多矣,汝其听乎!于我不欲隐,其实吾等将欲谋诛王甫。”
曹操虽早体之,始救何颙出雒阳,他就意识到桥玄绝不会仅仅出于怜悯。但听老人家亲口出来,他还是有些惊心:“果然!扳倒王甫…此老阉实当死,岂可复造半个朝廷了,恐父亦要…”
“尔欲左矣,尔父…,抑亦可以为同道中人。”
曹操嗔目,心骇异,转为喜:父不类世道,我行我素,自有则耳。嗟吾与父相去而不知其所思。
“汝先别喜。汝至今未意,王甫不死而曹氏危,荣辱相连矣。”
“何谓此言?”曹操诧异,这话和早上崔钧讲的简直如出一辙。
“话起来可就长了,”桥玄捋了一下胡子,“初,王甫至于勃海王悝谋逆案,令尊与甫决裂之。先帝临终,甫受悝钱帮其恢复王位,或许也有试探圣心、窥觊帝位的行径,那就无人知晓了。后预政事,王甫、曹节既舍勃海王,与窦武、刘倏俱立成当世,后更发动宫变除窦家。此事……恐怕令尊亦有参与!”
曹操咽了一口唾沫。
“你别紧张!”桥玄接着,“今圣上久即位,是非复言及之无意义也……句公道之言,悝贿赂阉人亦非明正事,令尊提议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可王甫用心太毒,恐日后悝深知其事者难,即先责让尽诛杀窦家,又密毒杀刘倏,又害窦皇后,及帝即位,惧其宗室,言永乐太后除悝。”
曹操听得心里怦怦直跳,他从未料到皇室中竟有如此大的阴谋,偷梁换柱、诛杀王侯就如同儿戏一般,自己的父亲竟也参与其郑
“但王甫忽略了一点,勃海王与河间诸王侯一向都有通婚,勃海王妃宋氏的侄女嫁给了解渚亭侯的儿子也就是当今子,所以她也成了一代国母——就是当今宋皇后!”
这些事情曹操都知道,却从没有联系起来想过。
“王甫以一时杀念聪明反生大患,欲保则危祸,谋颠宋皇后。以宋后今不得宠,是故废后之事非未望也。然于汝家言宋后不得倒,宋氏连汝曹氏之宠乎!故令尊必与王甫敌之。汝好思之,汝四叔曹鼎女嫁给了濦强侯宋奇,而宋奇就是宋后的堂弟呀!”
曹操摇摇头:“个人有个饶账,也赖不到我家。”
“汝无此事,非吾戏侮也。汝四叔与宋家姻亲也,将来义尽,宋家族灭,若亲戚相坐,曹家幸不完,阖门官取尽,无所不至矣。”桥玄此言掷地有声。
到此曹操有点明白事情的利害性了。虽然曹家人除了曹鼎从没沾过宋家一点儿光,到头来也难免被波及。曹嵩、曹炽、曹鼎、曹操、曹仁……大到九卿高官,到县衙吏,一个也推不开罢官这一条,弄不好一族老的脑袋就都赔进去了,眼前官位富贵似乎都只是过眼云烟。
“故吾方引汝与蔡伯喈。”桥玄话风变了,“多识益友,顷刻有回旋之地。仕宦交结宁阙毋滥,或面热实分。若‘笑脸虎’樊陵,最是口蜜腹剑藏祸心。又赢不开口’许相,见利而能不言?锦上添花之来,真急时才无雪中送炭之心耶!所以令尊与他们走得勤,真要有了事,他们却比不上崔烈、堂谿典能干实事。”
曹操忽悟:“今樊陵在崔家流言王甫,乃是势不妙欲与甫脸矣,真是奸人人!公言得太是,家父交友不明也。”
“顾汝子言!汝父多不惑……”桥玄拍了他肩头一下,“彼若不知果与段熲绝?其心可豁然!实能迁大鸿胪,益于曹节、张让,与王甫裂虏殆尽,语精自保,自胡广后无如卿父者!”
及言似奖苦,曹操笑而不进。
“不必何患,而重检其行,勿使人可乘机。知为谁使刺客劫吾子耶?顾王甫无他人!当时吾若心软拿钱了事,甫立以捕盗不力发难阳球或者以资财予盗发难与之来,是矣吾绝不低头,老夫已经上疏了,自今劫质,不可复与盗,无顾质,必正刑乎!以我子之命易之法。……”
桥玄谈顿住,半日始续:
“嘻!不是事矣。孟德且听好,一人之名甚重,遇之亦重。汝复有志有才,无遇极,一切雄心无聊。吾一生也没近之人,老来有三弟子则不若汝,唯有孟经才干通达……”
曹操闻之,有濡焉。少为人所骂曰“奸阉遗丑”,数人有发于心而恻隐之者。今乃有弟蔼,付耆欲伏镇玄。
“孟德,汝虽少有为,而名尚不能远。我闻许子将进京探兄,请往拜之,求一风谣评语。”
许劭?那不是搞“月旦评”的人吗?就是周略被其评价后,名扬豫州。要借许子将之口给自己创名声,曹操暗暗记下了。
这时王儁他们又出现在远处的荒原上,见左右数武服拘罢马者,遂问桥玄:“数人谁也?”
“唔?汝不识乎?鲍氏之弟,太学之出令良武,四时射于郊。鲍鸿、鲍韬、鲍忠之…!彼最美则名之二郎鲍信也!孺子自得,矢射亦准,若与子同年。”
桥玄面微笑,俄顷不适曹操观望之相,伯喈不敢近。与其云,慌琴音,不若与为曹操相惊。殊不似父母!此乃鹰隼鸷,阴隼之相耳!
桥玄提出让曹操拜谒许劭,像周略一样获得他的评价来提高名望,这可成了曹操的一大心病。原以为这不算什么难事,等备好礼物真到了许府门口,才发现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求见的人堵了半趟街,有些人甚至带着铺盖一连等了好几,这才知道事情不好办。
许劭,字子将,汝南郡平舆县人,并无官位在身,驻足洛阳时他住在兄长许虔家。评议之风实起于贾彪、郭泰二人。贾彪字伟节、郭泰字林宗,他们原是太学领袖,与陈蕃、李膺闲时评论朝廷褒贬人物。原本只是闲谈,但因品评准确而声名鹊起,受到世人推崇。后来贾彪死于党锢之祸,郭泰受了打击闭门不出,评议的领袖就落到了许劭的头上。
许劭以及他的堂兄许靖在平舆的清河桥招集士人大搞清议,因为总是在每月的初一,所以被人称为“汝南月旦评”。
月旦评议论乡党,褒贬时政,不虚美、不隐恶,公然辩人之优劣善恶,在朝在野者皆可归入品评之粒无论是谁,一经品题,身价百倍,世俗流传,这就引得四方人士慕名而来,皆以领二许一字之评为荣。尤其许劭的名气家喻户晓,被人与郭泰合称为“许郭”,晚生后辈反排在了太学名士的前面,可见才气不凡。
可不知什么缘故,许氏兄弟突然闹起了矛盾,许劭一气之下抛开许靖来洛阳寻亲哥哥许虔。本是想离开堂兄和乡人过一段平静的日子,可他这么大的名气,清静岂是容易得的?不知什么人走漏了消息,许劭到洛阳的传闻不胫而走,府门前顷刻间宾客如云,当官的、为宦的、念书的、作文的、沾亲的、带故的、慕名的、有求的都快挤破大门了。
纵然这些人都堵着大门不肯走,可真正能见到许劭的却仅仅是少数。眼见不少比自己煊赫百倍的人物都规规矩矩等着,曹操的心凉了半截,凭自己这点儿名气,等到猴年马月也见不到许子将呀!
自己的能力既然解决不了,曹操只好低头向父亲求助。曹嵩也觉得不好办,思来想去又找来“不开口”许相。那许相与许劭是同族兄弟,原以为请他出山一定马到成功。哪知许相的脑袋摇得跟货郎鼓一样:“不行不行!不是我不开口,实在是我帮不了这个忙。我这个从弟傲慢得紧,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去也是白去。”
曹嵩父子把好话了三车,又恭恭敬敬备下两份厚礼,许相才勉为其难应承下来。本以为妥当了,谁料六后许相又把两份礼物原封不动送了回来,一个劲儿躬身作揖:“许某无能,许某无能……事儿不但没成,还被他训斥了一顿。羞死我也!以后还是不开口好。”完满面带愧而去。
事儿既然不成,曹操只得再次腆着脸自己去求见。哪知许劭拿起了架子,所有拜谒之人一概不见。硬是让大家干巴巴吃闭门羹。曹操既委屈又窝火,也不好再去求父亲,索性叫家人收拾铺盖卷弄到衙里,晚上秉烛看书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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